元广双目一睁,不知是惊还是怒,只连连点头,“好!好!你还记得那件事,你公然记恨上了爹。”
他很少出府,偶有要事便会以与文人才子相聚为由去趟望山楼,他和兰月便了解在望山楼里。
这话听着是体贴他,实际上就是嫌他病得不是时候吧?
爹的眼里只要六弟,他甘愿对着六弟大发雷霆,也不会对着他多言一句,怪不得外祖父在他垂垂懂事了以后要教他哑忍。
爹不知他的身子哪年好起来的,不知外祖父研习家传医典残卷里的针法多年,不知他为了好起来,冒死让外祖父在他身上施针,几番险死。爹亦不知他何时结识了晋王一党,何时获得岭南派长老之助打通经脉传功习武,何时与岭南王及关外里应外合布局多年。
六弟那年到了发蒙的年纪,爹为他请了教员教他习字诵文,他却不肯用心,趁着爹生辰宴请之机偷偷溜出了书院,跟着技艺师父学扎马步去了。爹在宴席上命人去唤六弟来,欲当众考他,不料撞破了他偷溜之事。那日爹失了颜面,由此发了雷霆之怒,将六弟关在祠堂受责悔过,继母赶去祠堂护着六弟,花厅里等着用家宴的人无人理睬,饭菜温在厨房两个时候,他等过了子时,爹都没来。
他从未听女子抚过此曲,也没想到人间能有女子抚出此曲的意境,曲境之妙竟令他想起了曲靖之的平生起伏,仿佛身临其境。
城楼高低听得懂这话的只要两人――元广和华郡主。
继母说,爹朝事繁忙。
那一晚,他却没能见到爹。
幼时的影象已恍惚,他只记得那些日复一日的人和事,坐在暖榻前为他评脉的外祖父、递来面前的药碗、黑苦的汤药和满屋的药味儿。日子温馨得无趣,唯有傍晚可盼。他记得西窗的窗台上摆着的花,记得红霞染花枝的静美,记得每日当时爹都会呈现在屋外,背衬朝霞,高大如天。
南院还是南院,吃穿用度一如畴前,每日傍晚看着窗台上的花,却再盼不到人来。
他结婚晚,奉父母之命所娶的原配之妻出身士族书香家世,其父有攀附相府之心,许是出阁前就与她言了然短长,乃至于她结婚后一向偷偷喝着避子汤,他撞破后佯装不知,日渐淡了恩爱之心。她多年未有所出,内心大略还是忧苦的,只是有苦在心难对人言,没熬几年便郁郁而终。
因而,他熬着针灸的刺痛,并与外祖父相约瞒着他的身子日渐好转的事,只待有朝一日他能本身走出南院,给爹一个欣喜。这一瞒就是三年,终在那年爹生辰之日时,他走出南院,乘上一顶小轿到了花厅。
幼年至今,盛京后辈皆知他文采冠绝都城,爹初时还出言赞成,厥后习觉得常,便多是点头而过了。而对六弟,爹很少赞成,倒是经常起火,书房、祠堂,府里经常能闻声两人的辩论声,他给爹存候时因两人的辩论而没能进屋的次数隔几日便有。
他命人下楼去给了她张一千两的银票,她看了一眼,福身相谢,随后便走了。
女子抛头露面在茶馆里卖艺餬口,她必是在生存上碰到了难处,他用心如此问,只想听她如何答。
他清楚地记得外祖父哀叹仇恨的神情和怜悯的目光,过后听丫环说,外祖父请旨时受了太皇太后的斥责,太皇太后责他不知轻重,竟答应他出来走动染了风寒。
南院又回到了当年他一小我时的清净,他干脆觉得妻守丧为由躲了三年安逸,而后,他碰到了兰月。
从那今后,除了每日忍着针灸之痛汤药之苦,他开端苦读诗书,想着如果学问好了,爹必能看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