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寒,风雪漫天,青衫少年乱舞着一杆狼毫,双目血红,举止癫狂,“别过来!都别过来!”
那两班衙役眼看要将崔远斩于刀下,见是元修命令只好纷繁收刀。
知县嗤笑,杨氏膀大腰圆,结实不输男人,她没有杀人的力量?
“写!”一声少年浊音,高傲堂内而来。
“娘!”崔远急喊住她,对暮青道,“这位将军,我娘并非凶手,她一介妇人,怎有那杀人的力量?”
“这位小将军说对了,我原没想到杀这狗官。他乃二品大员,身边保护重重,我如何杀得了他?再在这奉县赶上不过感觉闷气罢了。没想到昨夜保护竟躲懒醉了酒,真是狗官懒保护,出门凑成对。”杨氏看了暮青一眼。
“没有。”没有亲人……
“他爹走时是远儿六岁那年夏季,那日也下着雪,像昨夜那般的雪。我说,雪太大,边关许封了,别走了。他说官府登记造了册,边关战事紧,朝中征江北儿郎发往西北征到了越州,官府已定了本年服郡役的派往西北,他在此中,只能走。他还说,到了边关寄手札返来,不过是退役三年,三年后就返来。”
“知县大人脸真大。”暮青负手嘲笑,奉县知县却一时没听懂。
崔远在如网刀枪里将那张罪行高举头顶,向着衙门核心观的奉县百姓,大声道:“奉县的父老乡亲!你们看看,此乃我娘的罪行!”
“我娘杀的是何人?狗官李本!乡亲们可还记得此人?贪了我们三年抚恤银两,入朝做了泰和殿大学士!如此狗官竟能官居二品,朝廷瞎了眼!”崔远一扬手中罪行,怒笑,“瞧一瞧!我娘杀了个狗官,罪行写了三页!那那些狗官的罪行是不是也来写写看,看是不是罄竹难书?”
她平生好强,不肯求人,虽教诲孩儿不成替她讨情,终还是忍不住替子求个庇佑,这是她这当娘的最后能为他做的了。只要儿子今后宦途无患,两个女儿便能得兄长庇佑,她也走得放心了。
“不!”崔远高喊一声,抓着杨氏的衣角,噗通一声对元修跪了下来,求道,“大将军,我爹是西北军阵亡将士,他为国捐躯战死疆场,我娘含辛茹苦,那狗官罪本当诛!求大将军……”
风雪如刀,百姓聚着,大家沉默。
独一的,已经故去了。
一个李本案,牵出抚恤银两案,捅破了奉城县的天!
人若死在榻上,柴刀就不会从颈后砍入,并且喷溅血在床帐上,榻前地上有血泊,人是死在床前的。
衙役得令,围逼而上。
“将军怎能听信这些刁民一面之词?圣驾就在县衙,将军煽动民怨,莫非想要激起民变,引乱民冲撞县衙,危及圣上安危?”奉县知县自知辩才差得远,也不与暮青辩,只咬死了把罪往她身上安,义正言辞诘责。
“夫人请说。”元修扶起杨氏,向她一揖,此一揖非赔罪,乃出于敬意。
“远儿!”杨氏惊喊一声,仓猝回身,见崔远已冲到了县衙大门口。
“我娘乃女子,我爹的衣靴她怎穿得?那人是我杀的!”
奉县知县大步奔去大堂外,扬声道:“反了!拿下!”
“娘?”崔远捂着脸,不敢信赖娘亲打了他。
崔远面色大变,“我娘是胡说的!”
杨氏轻擦儿子脸上的泪,眼角亦湿。
“我只收了两封信,第三封信该来的那几日,我日日在家门口等,等啊等……等来了一副旧衣靴,报信的官差说,人……死在了大漠。”杨氏昂首望向暮青,眼底无泪,却刺得民气口疼,“小将军,你可上过大漠?能与民妇说说,那大漠是何模样?为何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