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里死小我，向来就不是难事。”元敏抬眼望向窗外，窗子支着，梅枝上落一层寒雪，她眸里也落一层寒雪，淡道，“此人，不敷为惧。”
母妃身后，人间留给他的便是永无日夜的艰巨和仇恨，儿时夜里梦醒，他常常盘桓在冷寂的宫廊，总想起那棺中难辨的亲颜。少年时宁背一身臭名也要南下汴河，今后尔虞我诈，难见真情。感激彼苍将她送来他身边，如此腐败通透，让他一抬眼就能瞥见苍穹青阔，让他晓得这人间另有洁净去处，那一人老是分歧。
她还记得他在奉县县衙大赦天下时对奉县百姓说的话，他说：“百姓犯法，斗杀一人十人。士族犯法，伤害万民。赃官犯法，虽不见血亦甚于民，罪当重处！朕大赦天下，乃为施仁于民，而非施仁于脏吏，自朕之一朝起，为官贪赃罪同十恶，不赦！”
暮青无语，用一种我跟你不是一个次元生物的目光看着步惜欢，谁跟他是老夫老妻，脸皮还能再厚点吗？
“老夫老妻了，还怕摸。”步惜欢面上气着，嘴上却笑着。
步惜欢看着她这一副说完就想睡了的模样，目露核阅。外洋异志？他倒是没看过，亦未听过这故事，宫里藏书万千，倒也并非将官方孤本收录殆尽，她看过外洋异志也不是没有能够。他记恰当初在汴州刺史府，她还曾说过英国，如此说来，许真是看过一些杂，只是他不知这些书她是从那边得来的，又是如何碰到那异国之人学了察言观色之法？
“嗯。”步惜欢懒懒应了声，将她揽得紧了些，“说来听听。”
“有何不敢？”元敏慢抚华袖，头也未抬，只淡声道，“给她就是！”
承诺就像爱情，有的人总担忧恋人出轨，恨不得日日看得紧紧的，殊不知，他如果那多情之人，看也看不住，他如果不是那多情之人，又何需去看？
暮青看了步惜欢一眼，考虑了一番，道：“我曾读过一本外洋异志，此中记录了一个故事。之前，有两个国度，叫吴国和越国。吴王伐越，败北重伤，临死前叮嘱其子要报仇雪耻。厥后吴国再次伐越，越王兵败，企图自刎之时，得谋臣文种一计，以珍宝女色贿赂了吴臣，觐见吴王，称越国愿降，自此称臣。吴王以为越国已不敷为患，不听臣子谏言，一意受降撤兵。越王返国后，发愤图强，选贤任能，减免租税，繁息人丁，十年生聚，十年教养，为醒本身不忘前耻，睡卧草堆，悬胆于户，出入尝之，不断于口，如此十年，终一雪国耻。”
“有何可骇的？这天下间已经没有本宫怕的事了。”元敏嘲笑，淡淡看了元广一眼，“哥哥身在相国之位久了，事事往深处想，却看不到浅理了。既然海军非练不成，何需惧将领是谁的人，何需惧谁得了将士们的心？古来深得军心的名将很多，没福消受的也很多。”
这武将的衣袍也不好，想摸美人腰，腰带硌手，想抚美人背，神甲碍事，又不成往下探密，不然凌晨他可真要青着眼圈上朝了。
他能说出此言，她便信他是明君，定与先帝分歧。
步惜欢望着暮青，眼眸深若瀚海，难测难辨。
“哦？”
那女子墨金华裙，云髻不见簪钗，腰间不见翠佩，颇似寡居女子，那眼尾熏着的红胭却如含血飞起的刀，威重凌厉。当年的元贵妃，现在的太皇太后，四旬年纪瞧着却合法韶华，明艳凌人。
女子轻抚着袖口油亮的墨狐毛，淡问：“哥哥说，查不出那少年的来源，不知他是否是天子的人？”
“你晓得假勒丹神官的事了？”暮青微怔，略一考虑，问道，“五城巡捕司里有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