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判死了她,起码能保住后代。
门虽关着,隔着院子,但屋里的话他还是能听得清。
“瞧将军说的,将军此行本就是为民妇一家带了条活路来的,民妇若回绝难道太不知好歹?民妇也不是那矫恋人,将军既如此说了,民妇就应了,只是不能跟着将军白吃白住,若将军不嫌弃,今后到了京中,府上若缺奉侍的人,民妇可做些粗使活计。”杨氏道,她虽是厨娘,善于饭菜点心,但暮青是江南人,一定吃得惯越菜,她便不提奉养饭食之事了,那些粗使活计她也是做得的。
“大将军属兔的?”暮青问。
杨氏母子怔怔望向暮青。
杨氏这才想起还站在院子里,忙将暮青和月杀请进了屋,暮青将紫貂大氅解了,抖了抖雪,抚顺了那貂毛才交给了月杀。杨氏将暮青请到上首坐了,崔远上了热茶来,杨氏道:“陈年粗茶,将军莫嫌。”
元修英眉微挑,没听懂。
“我若查此案,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帮不帮夫人一家都一样。”并且,她回朝就是为了查爹的案子的,她与朝中那些人定难战役共处,迟早是敌,何必在乎那些人恨她多些还是少些?
“不瞒将军,民妇亦有此忧。”杨氏叹了一声,“民妇的娘家人暮年为官,宦海之事民妇略知一二,抚恤银两被贪,有买官者,定有那卖官售爵者,此案必然牵涉甚广,圣上和大将军想彻查此案,阻力定不会小,那些狗官一定本身难保,也许拧成一团从中作梗,这案子查不查得下去还难说,到时不了了之,转头寻民妇一家的仇怨,只怕难以善终。”
杨氏摆了摆手,阻了崔远的话,对暮青道:“将军莫怪,我儿生在豪门,只知百姓之苦,却不识宦海之暗,民气之险。”
“这等称苦衷,夫人若想也成,明日随我一同出发进京就是。”暮青道。
方才两个小女人在厨房里忙活,暮青已瞧见灶台上放着包子了,觉得是杨氏赦了极刑,后代要为她庆贺去晦,不想竟是包来送仇人的,二十斤肉对崔家来讲但是很多的银钱。
刚出门,暮青脚步便一顿,元修改立在门口,不知来了多久。
暮青回朝受封,朝中又有建立海军之意,想来是要在盛京住些年初的,那么开府是必定的。开了府免不得要有奉养的人,她身边的可托之人也少,只要亲兵四人,杨氏若进府去,倒也不失为一个可用之人。
暮青道:“进屋说吧。”
“我晓得户籍难迁路引难办,既来提示夫人,自不会无处理之法。夫人迁去那边都一样,唯有跟在西北军里进京才会免于被害,”
“这……”杨氏望着暮青,一时不敢信赖有这等时运。
她娘家原是官家家世,虽厥后家道中落,祖父当年有些弟子尚在为官,她原筹算好了,再过两年便叫儿子拜入青州容城知州门下当三年弟子,托知州大人保举入仕,但她走错了步路,杀了李本,捅了抚恤银两案,获咎了太多人,祖父当年的那些个弟子怕是不敢帮她了。
“进京对公子将来入仕亦有好处,豪门后辈需拜入士族门下为客卿或弟子,由士族保举才气为官,想必夫人本来为公子筹算好的入仕门路都不成用了。我虽非士族出身,但有圣上和大将军在,公子这些年的寒窗苦读才不会白搭。”暮青语气虽淡,却句句戳在杨氏心窝子上。
此话与其说是说给暮青听,不如说是说给崔远听。
“将军被逼远走何尝不是功德,现在将军已官居五品,回朝受封必将繁华更盛,今后衣锦回籍,大仇得报,想想也是件称苦衷。”杨氏笑道,面上却有笑容。奉县知县刚被撤职收押,朝中要再派县官来许还需些日子,他们一家的户籍在奉县,新知县不来,户籍难迁,路引难办,能去哪儿?再说,朝廷昏庸,狗官各处,只要官府的户籍公文在,他们一家迁去哪儿不得被那些狗官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