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良一震,夜风抖了官袍,跪在地上俄然便僵了身子。
“可闻声了?”步惜欢懒懒瞧了陈有良一眼,声比夜风凉,“去备吧。”
“尸谏?朕不允。麻溜儿给朕滚起来办事!案子办完了再死,朕表情好,也许还能赐你口棺。”
“陈大人此话风趣!人死那晚,尸是我验的!陈大人怎不言女子验尸有违纲常?验尸以后,寻凶的线索是我查的,我把捕快的事也做了,刺史大人怎不言有违朝纲?”暮青冷哼一声,讽刺,“我既然把仵作和捕快的事都做了,无妨也把州官的事做一做。”
步惜欢与暮青先往前头去了,魏卓之从屋里出来,笑看了眼地上跪成了石头的陈有良,扇子摇得雪月风花好不舒畅,道:“起来吧,陈大人。圣上不是没给你光阴,暮女人进宫两人,你在刺史府查了两日,一无所获,彻夜他才带人来的。你倒好,这时候论起三纲五常了。三纲五常,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现现在君不叫你死,你也只能不死。死了,你就是不忠,还是起来办究竟在。这案子拖了几日,那密信再查不到内容去处,你可就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了。”
非常期间,当行非常事,陈有良这榆木脑袋此时倒较起真来了。
步惜欢瞧着他,眸光淡了些许。
青青必将远行,必将登高,在她行路的过程中,这等比武无处不在。一个女子,要在封建男权社会站起,比武,已经开端。
魏卓之合扇点了点脑门,这陈有良,文人风骨,忧国忧民,为官廉洁,侍君忠心,只是陈腐无趣了些。
陈有良蓦地惊醒,惊望步惜欢一眼,噗通一声跪下,“主上!此事千万不成!彻夜堂中过审之人皆刺史府中吏役,凶手虽能够在此中,但府中吏役无辜者多矣!彻夜过审,府中吏役多是深明大义,愿为同僚讨一个公道,如何再能让他们被一女子鞠问?暮女人虽有一身验尸的好本领,可她非朝廷吏役,即使她是,也不过一介仵作。刺史府中吏役,下至八品上至五品,哪一个都比仵作品级高,怎可由仵作来审?若被晓得,恐世人哗怒,民气生隙!”
陈有良被这话噎住,半晌道:“暮女人要亲身鞠问府中吏役,如何能不叫人晓得?府中人若问暮女人是何人,如何敢鞠问他们,臣要如何答?”
“女子如何能问案!”
院中又静,夜风拂过树梢,只闻枝叶飒飒。
陈有良又一噎,见阁楼里,帝王懒倚楼梯扶手旁,梨香染了衣袂,月色浸了寒眸。
听他慢悠悠道:“朕要你查凶,你查不出。朕要你审案,你审不出。朕给你找了小我帮你,你恐世人哗怒民气生隙。朕让你不叫人晓得,你来问朕如何不叫人晓得,如此无用,朕要你这州官何用?还不如叫她替了你!”
“且女子升堂,古来未有!女子行须眉之事,难道牝鸡司晨,有违纲常?”陈有良再道。
阁楼表里,一时无声。
“主上,我大兴官制司职,发结案子,仵作验尸,捕快缉凶,州官问案。若仵作问案,替行了州官之职,还要州府县官何用?此例不成开,有违朝纲!”陈有良谏道。
夜色忽凉,屋里忽有月色漫来。男人缓缓行出来,不闻脚步声,只见衣袂如云,步步生了月凉如水。陈有良跪在地上,见那月色漫来面前,听一道涣散的声音落在头顶,夏夜里竟叫人酷寒砭骨,“案子出在你府里,凶手未寻到,便张口去官杜口尸谏,你可真有出息,当真不如一女子。”
……
这是一场男权与女权的比武,是皇权社会对待女子的支流看法与女子独立思惟的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