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从旁观赏,垂垂扬起了眉。
“为夫何时怕过臭名?”步惜欢一副漫不经心之态,见暮青真恼了,这才安抚她道,“神官谕旨上一加盖印玺,天下便会晓得鄂族之权仍在你手中,届时叛党一样会诬你用心,反恰是被人泼一身脏,倒不如命岭南兵压国境,为鄂族加戍一道铁防,把四州保稳。至于名声,何需你我操心?洛都朝廷晓得该如何做。”
关州地处中原本地,漕运不及淮州,更无海港市贸,却因地处淮州、星罗及岭南三州的交汇处,自古便是互市要道,乃兵家必争之地。现在天下承平,国泰民安,关州贸易通达,百货堆积,富商大贾,来往络绎,可谓无所不有。
“帝背景端在此,传关州刺史李恒、镇阳知县吕荣春觐见!”
暮青未出声,只是眸中的神采渐渐淡了下来,终究一言不发地低头接着看起了密奏。
那新帝与他并无仇怨,现在倒是瞧着不扎眼了。
“密信中所奏诸事只到十一月尾,定有动静在途中。大图内哄,院子里的人刺探动静轻易,密道之事他们定会留意,莫急,且等。”
步惜欢懒洋洋地坐到几案前,嘴上叹着气,下笔却如行云流水,明显早有腹案。
“赐死?”暮青嘲笑着合上密奏,“这是谁献的好计!”
此人公然极富辩才,信中之言还真有理有据。
班头蔑笑一声,“胆敢惊驾,罪当万死!快快绑走!”
“呃,这……倒也不是……”
兵威如铁,门客噤声,一条贩子,一头儿是丝竹礼乐,天威浩大,一头儿是黄土蒙冤,杀气森然。
暮青分开洛都至今已百日不足,自从在余女镇登船拜别的那日起,她就再未过问大图国事,现在密奏就在面前,她还是接了过来。
此人姓韦名鸿字子高,乃镇阳书院的门生,出身士族,家道中落,但勤奋志高,才德兼优,颇得师长看重。
大堂里的光芒有些暗淡,显得男人面庞上覆着的半张玉面光芒幽沉,贵气内敛。
这些年,步惜欢一心治国,沿路市镇书院谛视,民态安闲,物货庞大,百工昌隆,所见所闻,令人欣喜。
本宫与皇兄兄妹情深,乃存亡之交,连返国之际都在以身涉险,深切虎穴,诱擒叛党,谁料天降凶信,皇兄遇刺,本宫哀思至极,却还要操心朝廷危难,忍痛背负臭名,保你大图半壁江山――本宫和鄂族将士敢背臭名救国,你新朝廷敢负先帝遗志,让鄂族四州冒兵灾天灾之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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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吃了一惊,刚想出言提示,街口便传来了礼乐声,台端的宫卫仪仗尚不成见,却已闻浩大阵容。天威如雷,掌柜的顾不得旁人,仓猝拽着一家长幼跪了下来。
“我可没说要这么写。”暮青说话间另铺了张新纸,转头瞥见步惜欢,一身的杀伐之气便如雪溶解,唯余清冷。她道,“本宫不善文辞,有劳陛下照此辞意润色一番?”
次日,新帝下诏,以谋逆祸国之罪名赐死废帝及其二子,并下诏征兵讨逆。
商队入了早市,在贩子最繁华的地段寻到一家酒楼,掌柜的见有商队投宿,仓猝叮咛跑堂去后院儿开门,将车马货色都安设在了院子里。
街上精骑列道,军威森然,店里无人敢大声鼓噪,门客们默声吃喝,氛围严峻,如弓在弦。
少女甚是难堪,却不断念,没话找话,“公子点的可都是我们镇阳县的名吃,特别这碗素汤团,别的地儿是上元节夜里吃汤团,我们这儿是正月十六早上吃,口味不甜也不腻,包的是冬笋和春菜,暗香爽口,家家户户吃了这碗素汤团,才算是除旧迎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