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欢,你做得够多够好了,今后换我为你,可好?你的任务,由我来守。”暮青道。
步惜欢一贯不惧暮青的眼刀,他笑着凝睇着她,耐着性子等。
“唉!”梅姑悲叹一声,颤巍巍地扶起暮青,“老奴昨夜见陛下使的是蓬莱心经的功法,少仆人可知,此功秘笈原非神族之物,而是先生之物?当年,先圣女殿下决定舍弃后代情长,将平生献给鄂族,先生早已推测,因而将此功秘笈赠送殿下,本意是庇护殿下,谁料不久后便突发事端,二人那夜被迫私奔,殿下未将秘笈带在身上,秘笈便落入了那贱人之手,成了神族之物。老奴此生最恨贼老天,恨造化弄人,本日倒信了循环之说,世事循环,万物有灵,先生之灵也许一向在天上保佑着少仆人。如非陛下人缘习得心经,少仆人与夫婿绝无再见之期,现在既能相见,便是彼苍怜恤。少仆人放心,老奴会随少仆人回汴都,尽余生之力为陛下延寿!路尚未绝,望少仆人千万打起精力来。”
话未问完,梅姑就已考虑过来,口中骂了句混账,仓猝道:“少仆人,先容老奴助陛下疗治!”
“天网恢恢,本相明白,那人被判了极刑。从我申请重检,到法度启动、查验比对、审判排查,到公诉审理、量罪讯断,再履行极刑,用时三年不足,而这条申请重检的路,我整整走了二十三年。”
暮青裹着龙袍坐在榻边,广大的红袖显到手腕格外白细。步惜欢坐在一旁,低头为她涂抹着药膏,烛影珠光映在他的眉宇和指尖,窗外是寂寂暮秋,屋里却似落入了人间阳春季儿里。
“是啊,大帅!这可跟我们当年偷听您和夫人……”
大哥固然说过血蛊无药可解,但梅姑身为外祖母的贴身女官,或许晓得一些不传之秘。
梅姑的眼中生出几分怜悯之色,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半晌,她眼皮一耷,将诸般神采掩去,决然点头道:“没有。”
海天一色,灰蒙蒙的,风波不知把船带向了何方,放眼望去仿佛身处浑沌当中。少顷,宝船四周点起了灯火,仿佛星斗落入了尘寰。
暮青敏捷地为步惜欢系上衣带,免他折磨之苦,在他躺下后,她才入了锦被。但她没敢靠近步惜欢,更个衣她都担忧他蛊毒发作,更别提依偎而眠。
“血蛊是神殿豢养死士的手腕,其残暴之处就在于死士如若叛主,需献祭嫡亲之命。”
暮青含笑道:“待过些日子,你身子好些了,我们要个孩儿可好?我们说好的,等我返来,我们就生个孩儿。”
药盛在将军罐中,暮青盘膝坐在榻前,将罐子紧紧地护在腿间,任船身如何倾晃,她始终死死地按着罐子,掌心的伤再次扯开,血染了罐身,她觉不出疼,也觉不出烫,只是守着罐子,没使汤药洒出一滴来。
天毕竟还是亮了,一丝熹微的晨光从海上照来,照亮了暮青的眼眸。那眸清澈无波,不见悲怨,能见到的唯有山石般的刚毅。
“或许吧。”暮青含泪笑答,“我已满足,你呢?”
魏卓之倒没拦着,麾下将领退下以后,他摇着扇子瞥了眼屋里,丹凤眼中的笑意渐渐敛去,添了几分忧色。
“……唔。”步惜欢只应了声,临床一词固然生涩,他倒也不是不能猜知其意,即便有不甚了然之处,他也不会打断她。
步惜欢阖着眸,默不出声。
步惜欢悄悄地抚着暮青的背,慢条斯理隧道:“大图长公主刺驾弑兄一事是延福宫宫人和御林卫亲眼所见,过后姬瑶负伤突入废帝宫中,挟持废帝前去天牢救援藤泽,这一起上皆有禁卫跟着,应是不假的。传闻是景子春卖力措置此事,却不慎被二人双双逃入了永安渠中。二人是否寻获,至今尚无动静。据监察院传返来的动静,姬瑶刺驾,巫瑾遇刺,此二事皆可托,但驾崩一说尚且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