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梨,一丈宽,当年拌嘴时的一句打趣话,他一向记取,早在她与大图定下三年之约时,这床就雕磨好了。
高氏、杨氏及宫人们仓猝见礼,步惜欢身后跟着一众宫人,捧着文房四宝、绫罗贡锦、金银美器、脂粉金饰、美酒福果等物,一进殿,步惜欢就下旨厚赏宗亲诰命、阖宫侍从。
二十六日一早,伉俪暂别,帝驾出发回宫,凤驾则进了古水县城,回到了城北后柴巷的家中。
大齐将要迁都,滇州与盛京,江山隔绝,万里之遥,本日一别,余生大略难再相见了。
多少年了?
呼延昊称帝多年,一向未曾立后,后宫虽嫔妃成群,但嫔妾皆无所出,他安着甚么心,不是再较着不过?余女镇一役,元修失手,未将青青带回北燕,而狼卫透露,终究只将呼延查烈带回了大辽。现在大齐建国,迁都期近,呼延昊自当清楚,齐辽两国关海远隔,谋她之机已失,余生难再相见了。
自帝驾南渡亲政起,织造局和将作监就领了织造帝后冠袍和备制大婚器用的差事,一晃数年,差事早已办好,只是建国帝后大婚,礼法应加一等,故而大齐一建国,各局各司就又忙了起来,改制、查缺、采办、报检,从仲春忙到六月,筹办的差事已邻近序幕。
当年嫁入江北海军都督府的姚府庶女客岁被赦离京,一年以后摇身一变,竟从一介阶下囚成了大齐郡主,不由让人感慨人生如戏。
老仵作一脸惊奇之色,心道真是世道不一样了,连义庄都有人当作名胜之地旅游来了。他见年青人很有气度,倒是一介布衣,揣摩着莫不是本年县考未中的学子,心灰意冷,想入仵作行了?因而探听道:“这位后生莫不是想入行?老朽正缺个徒儿,见你胆小,许是块料,无妨入个行?我们仵作行现在可不在贱籍了,是正儿八经的官籍,后代子孙想科考入仕、参军报国,可都使得哩!你要有本领,当仵作有朝一日也能是一方刑吏,不非得走那条恩科的路!你晓得关州镇阳县的仵作吗?调去刑部当差了!这在畴前哪敢想啊?你生在好世道,切莫自弃啊!”
暮青愣着神儿,心道:这一双的数儿如何也跟当年一样?
一场雨后,暑气稍散,暮青感觉神清气爽了些,因而便微服出了宫。她乘着马车去了趟城西义庄,去了趟春秋赌坊,颠末当年背尸出殡的长街,颠末废置的内廷美人司,颠末兵部职方司衙门――当年的西北军征兵处,最后停在了城南的福记包子铺门口。
元修闻言自嘲地笑了笑,“人这辈子,有些事,不为也悔,为之也悔,平生都将刻在心上,至死方休。”
暮青倒无遗憾之色,反倒哼笑一声,把喜巾往衣箱里一搁就倚入帐中,眉眼里的意味再较着不过――要撒你撒,撒完你清算。
“恰是。”姚蕙青点头而答,坦开阔荡。
而凤袍亦集织造府内织女绣娘的织裁绣技,云锦霞披,广袖金坠。裙裾三丈,金绣日月云霞,凤凰于飞。广袖如云,织绣九每天阙,四海江山,缀以九彩霞披,凤佩宝坠,好一派天命玄女、降而生瑞之相!
坐了一日的车马,暮青还真乏了,此时若能摘了凤冠,她怕是能倒头就睡,但大婚之禧,步惜欢盼了多年,纵是再累,她也会等着。
姚蕙青淡淡地笑道:“我既是来劈面道别的,又岂能瞒她?但为了绝她跟我走的动机,不得已……说了些伤人之言。”
圣旨一下,上至朝堂,下至官方,皆弥漫在大喜的氛围中。汴都宫里,小安子和彩娥恨不得一天来道八次喜,暮青倒也不是不欢乐,但就是提不努力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