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宿世,沐晚打记事起,就唤沐三爷为“父亲”。直到出嫁的前一晚,沐三爷过来看望她,偷偷的塞给她一大包银票,叮嘱她今后要好好过日子。她打动之余,唤了一声“爹爹”。
“爹爹,是我。”沐晚从墙角里踱步出来,立在正房前的空位中心。“婉儿返来看望爹爹了。”
沐晚想了想,终究还是劝道:“爹爹,逝者已矣,前情不成追。爹爹要好好保重才是。”
沐三爷闻言,泪意又起。他不住的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纸鸽悄悄的落在他的手心上。
沐三爷拿起来,翻来覆去的打量着。俄然,他神采大变,双手捧着纸鸽,抬头看向屋顶,冲动的大喊:“芸娘!是你吗,芸娘?是你显灵了吗?你终究肯谅解我了吗?终究肯见我了,是吗?芸娘,你在哪儿呢?出来见我一见啊。”这类纸叠的鸽子,是他暮年的打趣之作。他只教会了亡妻芸娘。当年,伉俪俩常用纸鸽传讯,其乐融融。自从芸娘过世后,他再也没有叠过纸鸽――当时,芸娘难产。产婆从产房里出来,战战兢兢的扣问“保大,还是保小”。老太太一口咬定要“保小”。他虽肉痛如刀绞,却不敢违母命,唯有在内心冒死的祈求彼苍庇佑。成果,一尸两命。今后,他唯有回避,不敢面对亡妻的统统,包含亡妻留下来的幼女沐婉儿……
“老爷……”阿贵瞪大眼睛,指着它,“它,它它……”
“婉儿……在哪儿呢?”沐三爷捧着纸鸽。颤栗着看向门外。
“内里呢!”阿贵扶着他的一只胳膊,将他带到大门口。
正房前,阿贵在门口禀报一声:“老爷。我返来了。”
沐三爷闻言,捧着纸鸽嚎啕大哭:“婉儿,你不恨爹爹了?爹爹没有效,没想到要护住你,就连你娘生前留给你的嫁奁都未能护住……爹爹好恨本身没有效。”
后衙就是府衙的后院,是个一进的小院子。沐三爷住在正屋,兼卧房和书房为一体。一张最平常不过的木质屏风将屋子隔成两个服从区:内侧为卧房,独一一张硬木板床。床上铺的是青布卧单,一头摆着一口朱漆已经班驳的木箱子。另一头叠着一条蓝底白花的薄褥子和一个粗瓷枕头;外侧是书房,安排略微多些,但也只是两架书,一长案,一木椅罢了。长案上摆的文房四宝都平常得很。
阿贵在一旁也是不住的抹泪,嘴里说着:“老爷,贺老爷子说,女人短长着呢。当年,女人只是瞪了他一眼,他就胸口跟压了座大山一样。夜里痛得睡不着觉。他还说,女人很仁义,第二天见他难受得很,就用两根指头悄悄碰了他一下。他只感觉胸口暖暖的,顿时就全好了。”
沐晚看着门廊上的那道风尘仆仆、行动仓促的清癯身影。在内心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统统皆因我而起。本日,就由我来结束吧。
此生。她觉得本身再也唤不出这声“爹爹”。但是,看到沐三爷疯颠的模样,这声“爹爹”倒是脱口而出。
这些年来。阿贵与田妈妈一向有手札来往。阿贵不止一次在信中说,沐三爷散尽财帛,只为寻觅女人,糊口至简至朴,身边除了他们一家子,没有再添任何人和仆人。如果田妈妈她们有女人的动静,务必立即奉告他们。
只见院中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儿,乌华如云,眉眼如画。头戴珍珠金冠,身着火烧云一样素净的战袍,脚蹬玄色厚底小靴子。她手执青色长剑。身披霞光,袍角无风主动。的确是活脱脱的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天仙!
屋中的两人齐齐愣住。
“老爷!老爷!”阿贵身为沐三爷的长随,当年也没少给他们伉俪俩传送纸鸽。现在,他回过神来,跟在自家老爷身后,急得团团转,“女人做神仙去了,夫人在天有灵,欢乐还来不及,如何会怪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