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依然女生呀呀嘿 > 第二回 历山山下古帝遗踪 明湖湖边美人绝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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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一点钟,只见门口肩舆垂垂拥堵。很多官员都着了便衣,带着家人,连续出去。不到十二点钟,前面几张空桌俱已满了。不竭另有人来,看坐儿的也只是搬张短凳,在夹缝中安插。这一群人来了,相互号召,有打千儿的,有作揖的。大半打千儿的多。寓谈阔论,谈笑自如。这十几张桌子外,看来都是做买卖的人;又有些像是本地读书人的模样:大师都嘁嘁喳喳的在那边说闲话。因为人大多了,以是说的甚么话都听不清楚,也不去管他。

自从那日起,又过了几天,老残向管事的道:“现在气候渐寒,贵居停的病也不会再发,来岁如有委用之处,再来效力。目下鄙人要往济南府去看看大明湖的风景。”管事的再三挽留不住,只好当晚设酒饯行;封了一千两银子奉给老残,算是大夫的报酬。老残略道一声“感谢”,也就支出箱笼,告别解缆上车去了。

到了十二点半钟,看那台上,从背景帘子内里,出来一个男人:穿了一件蓝布长衫,长长的脸儿,一脸疙瘩,仿佛风干福橘皮似的,甚为丑恶,但感觉那人气味到还沉寂。出得台来,并无一语,就往半桌前面左手一张椅子上坐下。渐渐的将三弦子取来,随便和了和弦,弹了一两个小调,人也不甚留意去听。厥后弹了一枝大调,也不晓得叫甚么牌子。只是到厥后,全用轮指,那顿挫顿挫,入耳动心,恍如有几十根弦,几百个指头,在那边弹似的。这时台下喝采的声音不断于耳,却也压不下那弦子去,这曲弹罢,就歇了手,中间有人奉上茶来。

到了鹊华桥,才感觉火食稠密,也有挑担子的,也有推小车子的,也有坐二人抬小蓝呢肩舆的。肩舆前面,一个主子的戴个红缨帽子,膀子底下夹个护书,冒死价奔,一面用手中擦汗,一面低着头跑。街上五六岁的孩子不知避人,被那轿夫偶然踢倒一个,他便哇哇的哭起。他的母亲赶快跑来问:“谁碰倒你的?谁碰倒你的?”阿谁孩子只是哇哇的哭,并不说话。问了半天,才带哭说了一句道:“抬矫子的!”他母亲昂首看时,肩舆早已跑的有二里多远了。那妇人牵了孩子,嘴里不住咭咭咕咕的骂着,就归去了。

王小玉便启朱唇,发皓齿,唱了几句书儿。声音初不甚大,只觉入耳有说不出来的妙境:五脏六腑里,像熨斗熨过,无一处不伏贴;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唱了十数句以后,垂垂的越唱越高,俄然拔了一个尖儿,像一线钢丝抛入天涯,不由悄悄叫绝。那知他于那极高的处所,尚能回环转折。几啭以后,又高一层,接连有三四叠,节节高起。仿佛由傲来峰西面攀登泰山的气象:初看傲来峰削壁干仞,觉得上与大通;及至翻到做来峰顶,才见扇子崖更在做来峰上;及至翻到扇子崖,又见南天门更在扇子崖上:愈翻愈险,愈险愈奇。那王小玉唱到极高的三四叠后,蓦地一落,又死力骋其千回百析的精力,如一条飞蛇在黄山三十六峰半中腰里回旋交叉。瞬息之间,周匝数遍。今后今后,愈唱愈低,愈低愈细,那声音垂垂的就听不见了。满园子的人都屏气凝神,不敢少动。约有两三分钟之久,仿佛有一点声音从地底下收回。这一出以后,忽又扬起,像放那东洋炊火,一个弹子上天,随化作千百道五色火光,纵横狼藉。这一声飞起,即有无穷声音俱来并发。那弹弦子的亦全用轮指,忽大忽小,同他那声音相和相合,有如花坞春晓,好鸟乱鸣。耳朵忙不过来,不晓得听那一声的为是。正在狼籍之际,忽听霍然一声,人弦俱寂。这时台下喝采之声,轰然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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