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船,有个大丫环领着其他丫环上来迎承钰。大丫环身量纤细,面貌清秀,穿一身桃粉色万字流云妆花比甲,上面系一条香妃色杭绸挑线长裙,髻上插的是云脚珍珠卷须簪。承钰记得她,她是大舅母的陪嫁丫环兼大娘舅的通房,叫亦兰。因为进退有度,心肠仁慈,在府里颇得民气。
承钰一觉睡到拂晓时分,如果不是船身一个狠恶的颠簸,她或许还能睡到天光大亮才醒。
“女人,如何还没出发呢你就浑咒我呢。”平彤苦笑道,“这船上竟连大夫也有,不晓得还会不会有女先生,明日一早就来叫女人读誊写字。”
承钰浅笑着点点头,跟着亦兰上楼。平彤乍一见一个绫罗裹身,气度风雅的女子,还觉得是哪家蜜斯,成果只是国公府的一个丫环,忍不住咂舌暗叹,恐怕本身在国公府只能当个厨房里烧水劈柴的粗使丫头。
亦兰手脚利落,行动敏捷,做事井井有条,少言寡语,老是浅浅一笑让人舒心。早上她来给承钰梳洗,拆了承钰昔日一贯梳的花苞髻,给她挽了个惊鹄髻,前簪镶金点翠缠枝菱花,后插玉兰点翠步摇,小脸用脂粉扑得白里透红。
“你躺着罢。”承钰蹲下来扶住她。“你是不是恶心想吐?”
船停在船埠,是个三层的画舫,一层厅堂,一层配房,底下一层是厨房和下人们的住处,中间厅堂的窗户敞开,其他两层红漆镂空的窗格子都闭得严严,层与层之间雕镂着精美的花鸟图案。
“平彤,你如果感觉有一点不适,就从速和我说,我让三娘舅找船上的大夫来给你看看。”
主仆俩正谈笑,陆玉武呈现在门前,他换了身新月白长袍,衬得面庞清俊,气质儒雅。
承钰笑着说好,跟着陆玉武下到二楼厅堂。陆玉武怕她摔交,一起虚扶着她,而跟在前面的平彤,对水上糊口极度不适应,走不稳路,差一点顺着楼梯滚下去。
“今后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呢。”承钰浅笑。回想起宿世在国公府的吃穿用度,她不由咋舌。没出嫁前还好,出嫁后管了家,才晓得国公府的一日的花消就能当浅显官宦人家一年的。但谁让当今皇上偏疼卫国公一家,而外祖母又是个从小养尊处优,到老也爱贪新奇,不肯委曲本身的老太太呢。
承钰当然晓得陆玉武还是让着她的,以是她才气赢一下午,但这赢不是简朴的赢,她也很费了一番脑筋,是以到傍晚时分,丫环催了几次开饭,她还纠结在陆玉武给她下的套里,直到陆玉武较着听到她肚子传出一阵雷鸣,才主动干休带她去吃晚餐。
“承钰,哥哥就住在船尾,有甚么事就来找我。”陆玉武扫了眼屋子,“如果缺了甚么,就和三娘舅说。”
“玉武哥哥,你可得让着我点。”承钰警戒地说道。
“表女人,奴婢唤亦兰,船上这几日就由奴婢服侍女人。”亦兰浅浅一笑,“请女人随奴婢移步楼上配房。”
江上风波时大时小,很不稳定,承钰摸索着绕过黄梨木雕的四时快意屏风,见屏风后的平彤躺在榻上,难受得直哼哼。
“这髻子梳得真好。”承钰固然不大风俗,但亦兰的技术的确高深。
不一会儿丫环把棋盘摆上,陆玉武让承钰执黑棋,本身执白棋。陆玉武一心只想着陪她玩儿,表情落拓,而承钰则想到宿世的陆玉武,常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一次元宵在宫中竟破了无人能解的上古棋局,把博得的赤金累丝镶红宝石项圈送给了她,当时孙步玥传闻后,当着外祖母的面儿就哭闹起来,最后外祖母不得不给她支红宝石的步摇以示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