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组国防部的事,我跟四哥之前筹议过一些。”霍仲祺一边说,一边信手把玩着近旁碧玉新妆的柳条,“眼下有很多事要问他,偏这个时候他避出国去。”
顾婉凝闻言,垂眸一笑:“那费事战参谋了。”
霍仲祺眉峰一挑,眼中亦闪出一点欣喜:“那可多谢你了!”
童音未落,一个裹着格纹披肩的洋装女子行动轻巧地跟了出去,见他拎着那男孩子,清澈的眸光在他面上悄悄盼过,旋即点头一笑。战捷在她秋水傲视之间有顷刻的恍忽,一时候竟想不起如何同她客气,幸亏那女子也没来和他酬酢,独自蹲下身来捏了捏那孩子尚算洁净的一边小脸,蹙着眉低声说:“去找霁蓝给你洗脸,然后好好跟许先生报歉;要不然——下午我们都去看木偶戏,就不带你!”
“嗯,是个将军。”
一句话,两小我都沉默了下来,仿佛透过面前的平湖东风便能瞥见那些年的栉风沐雨。
“路不熟就慢一点。”战捷拍了拍身畔雨过天青色的花盆,“我能有甚么事?是它不能有事。”一边说,一边细心检察那花,唯恐碰掉了一个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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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晓得你要来问他,才找个由头去看美国人的水兵黉舍。”顾婉凝说着,嫣然一笑,“不过,他也不但是为了避你——就是他不在,这两个礼拜,也整日有人打电话到栖霞去。”
霍仲祺四下打量了一遍,笑道:“我记得这是朗逸的书房。”
霍仲祺摇了点头,含笑低语:“四哥那些年,才是真的难。”
战捷把她让到条案边,低着头不敢抬眼:“这茶花——是总长让我送来给夫人赏玩的。”见顾婉凝并没有留意他的失态,只是凝眸看花,战捷的话才垂垂安闲起来,“这株‘十八学士’总长调度了两年多,明天开了一朵,明天早上又一朵,总长就让我给您送来了。您看,已经有二十多个花苞了……”
战捷扶着花盆矜笑着说:“总长服侍了这么久,不贵也贵了。”
山路转弯急,战捷身子一晃,赶快笼住身边一株两尺多高的盆花,冲口便道:
他听了,也真就不要了。
等小孩子们走过,霍仲祺才进了院子,顾婉凝从课堂里姗姗而出,见了他,似也不觉对劲外,只点头一笑,待陪她来的侍从向霍仲祺行了礼,才问:“你这么闲?”
“您稍等,我去请夫人。”
战捷跟着个婢女穿过两进天井,又沿着浅溪走了段回廊,溪岸上生了大丛的迎春,眼下合法怒放之时,娇黄的花瀑千丝万缕直落水中,最清爽的色彩亦叫人有夺目之感。婢女将他引到一处花厅,门楣匾额上镌着“明瑟山馆”四个字,战捷品咂着两旁的楹联悄悄点头:这里也确是水木明瑟。
这会儿黉舍里正在上课,几处课堂里有读书声演讲声亦有稚气的笑语,远不像参谋部那样森严厉穆,但他们一起出去,却都感觉踏在一片清和安好中。为着隔音,音乐课堂修在一处伶仃的院落里,凤尾初绿,修竹掩映,一到近处便听得琴声泛动。
霍仲祺摇了点头,沉吟着道:“我确切有件着紧的事想问问四哥,或者你帮我……”
战捷一回身,就见一个三四岁年纪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下台阶,身上一套乌黑的水兵衫,脸上手上衣上却都沾了墨汁,跑过门槛的时候一个踉跄,差点儿绊倒,战捷赶快伸手拉他。小人儿描述狼狈,人却乖觉,牵着他的手站起来,嫩嫩地说了一声:“感谢叔叔!”
顾婉凝抚了抚那莹润规整的洁白花瓣,浅笑着问道:“这花养起来要留意甚么,你们总长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