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拿着的拂尘几近都要捏不住,背上已经起了一身的白毛汗,却还是咬着牙低头敛袖见礼,死力粉饰着袍袖里的微微颤栗的手:“奴婢见过殿下,今儿宫里大宴,内廷各处女官都应皇后娘娘诏到前边帮手了,内宫局颜尚宫说了内藏院三库里只各留守一人,殿下,是要看书吗?”
用心致志的赵朴真吓了一跳,忙忙回身,看到一个少年身着一领胭红圆领团龙纹的皇子冬吉服,外边披着玄色貂皮大氅,乌黑毛锋上还凝着雪珠子,她的心脏顿时仿佛收缩成一团,固然三年前的夜里只是混乱扭打中的惊鸿一瞥,但存亡关头之时那少年的面庞紧紧刻在她的影象中,乃至于固然畴昔了五年,她仍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少年!
约莫过了几盏茶摆布,那小内侍低声道:“殿下,宴将近散了,您离席太久怕皇上要问的。”
他应当就是太子吧?现在禁中住着的几位皇子,十四五岁的的,太子、秦王、晋王都合适,齐王才十二岁,必定不是齐王,宫里到处都说太子特别温文雍容,宽仁待下,凡是见过的人,没一个不嘉奖的,又非常好学……这几年她也着意留意禁中的动静,先帝和东阳公主都是圣后所出,非常和睦,先帝早逝,留下个遗腹子,外边另有很多王爷虎视眈眈,东阳公主便找了个庶皇子出来拥立为帝,仍封了先帝留下的侄子为太子,又连纵朝中表里,把持朝政,只待太子长大成人,便要归政于圣后嫡枝。
五年后。
公然那皇子不再诘问,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自到了窗前几下坐下,跟着他的内侍已斟了热茶过来,她便回身走到一处架子上,从上头捧下来一个暗褐色香楠木函,翻开,里头用明黄绸带系着三卷乐谱,边上坠着碧玉牙签。
内藏院管着禁中三库,琳琅库藏金玉珍帛,涵古库藏异玩器物,赵朴真这库是嫏嬛库,圣后当政时亲身落款,专藏册本古画。这里头藏的册本古画和御书房里的分歧,大多是珍品绝品,不予外借,朝廷大臣们获得皇上口谕才得入内赏玩,又得皇上答应才气誊写。当然,论理内廷诸皇子倒是可入内藏书库研读赏玩,但这几年皇子们都小,又都各有功课,这内藏书库里又都是些前代贵重的藏书,大多是驳杂旁枝,并不如前头御书房里的经义等书全面,是以赵朴真谨慎翼翼地在这书库里避了五年,才第一次碰上皇子,恰好就是这么一个避无可避的局面。
那皇子端倪不动,声音平平:“前边大宴还要好久,我有些乏,到背面歇着,恰好传闻前儿南边进上一卷可贵的乐谱,想看看。”
赵朴真手指工致地解开绸带,悄悄将那卷乐谱展开,放在李知珉面前,然后挑亮了桌上的灯。
那皇子上前就着银盆洗了手,一边漫不经心肠问:“你是这嫏嬛库里当值的宫女?叫甚么名字?跟着哪位姑姑当差的?常日里做甚么差使?”赵朴真给他递过枯燥的布巾道:“奴婢赵朴真,是跟着这里的司书顾喜姑在书库里当差的,常日里就是帮着姑姑点收书画、登记分放,清算册本。”她说本身的名字的时候声音很低,语速很快,含混着畴昔,却又特地多说一个名字,多说很多话,只但愿这杀神从速忘了本身。
没认出来……赵朴真一颗心仿佛落回了实处,低头应:“是,年前刚入了库,请殿下这边来浣手。”御书房和内库书画都是贵重书画,为制止毁损,翻阅清算之前必须浣手擦干火线可触摸书画。
赵朴真手里拿着拂尘,悄悄拂过书脊上的浮尘。屋里分外温馨沉寂,为防火警,书库内灯火遭到严格限定,窗边桌下一灯如豆,摇摇摆晃,书架沉默地投下暗影。俄然有声音在身后响起:“司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