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拿着纸笺,禁不住地颤栗,她想起,那日拜别前她亲手抚过他的眉眼,不想健忘关于他的一分一毫。而现在再见,却已是残纸遗言。
“皇太后有懿旨,让我收你做义女,十一,你情愿吗?”
常常师父分开王府,短则半月,多则三月时,她都会悄悄来藏书楼。偶然候在午后翻开窗,总会有风吹出去,夏季暴躁一些,夏季则冰寒一些。有风,就有声音,不管是风穿透数个书架的萧萧声响,亦或是翻过书卷的声响。
辰此平生,不负天下,惟负十一。
十一抿起嘴唇,有些不甘心,但仍旧冷静点头。
时宜靠在窗边,看车窗外刚才掠过的路牌,不由感慨这个好气候,没有一丝浮云的碧蓝天空,让人表情也好起来。出租车一起通畅无阻,她下车后,手续办的亦是顺畅,却不料在安检的门内,来回走了两次,都警报声高文。
周生辰,小南辰王。平生杀伐不断,赤胆忠心,却在盛年时,被功名所累,渐起谋反之心。幸有清河崔氏看破奸计,王被俘,储君恨之入骨,赐剔骨之刑。
他笑了声:“后半句是: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这便是她住了十年的长安城。
时宜的手指顺着衣衫的袖口,悄悄地滑了个圈。
却恰好卡在了男女情义的那句话上:长眉连娟,微睇绵藐。
前者,可在藏书楼陪师父消磨时候,后者,则可趁师父措置公事时,用来描画他的模样。她不敢明目张胆的画,只得将那双眼睛,那身风骨,一颦一笑,睡着的,疲累的,亦或是因战况大怒的师父,都藏在了花草山川中。
她光着脚站在青石地上,听母亲一字字一句句,奉告她三日前那夜,小南辰王是如何临阵兵变,挟持太子,企图即位为帝,幸有十一的父兄护驾,终是功败垂成,落得剔骨之罪。
她早有答案。
“吾儿,谨言慎行,清河一脉尽在你手。”
她看得累了,就坐下来。含混着睡着了。
清河崔氏这一辈,她竟是家属正支独一一个女孩,余下的大多短命于襁褓时。而因家属权势正盛,她在母亲腹中,就被指腹给太子。据儿时的几个奶娘群情,倘若当时生下来是个男孩,应当会被偷梁换柱,换为个女孩,只为能入主正宫。
时宜把纸笺折好,放入衣衿内胸口处。持续沉默地,去一遍遍练习如何坐下。
琴棋书画,她并非样样精通,却偏好棋和画。
张口却问不出,言语不能。
是谁负了谁?
十一走到他面前,在竹椅边靠着半跪下来。细心去看,他双眉间拢着的淡淡倦意。她忍不住伸脱手,想要碰碰他的脸。
她深夜提笔,手札一封,哀告母亲退婚。
楼内不过三层,长年满盈着松竹香气,不点灯时,光芒很暗。她第一次去,也是偷偷潜入,初入王府,就有邻国敌军大肆寇边,师父领兵出征,她乃至没有第二个熟谙的人。以是,藏书楼里,有一整面的墙上,都有她写下的诗词,均是自幼跟着母亲背诵。
而这一侧,却只要他们两个在接管查抄。
太子殿下亲身出征,援兵小南辰王,她才觉事有蹊跷。
是以,她才会拜小南辰王为师,这个坐拥七十万雄师,最令皇太后顾忌的小王爷,也是太子最小的叔父,却并非是太后嫡出。据母亲说,此举能够让她有坚固的背景,同时,也好以她的师徒名分,今后替太子拉拢这个叔叔。
她怔一怔,想了想,然后很轻地点头。
那太子偏就要在天下百姓前,剔去他美人骨,小以大惩。
她是将来的太子妃,战役常的师兄姐分歧,在王府内独门独院,也有伶仃奉养的侍女。也是以,在入门前两年,备受架空。因她身份,那些人不敢有任何行动,却只是待她冷酷,仿若路人。她并不太在乎,也是如许的身份,让她得师父宠嬖,常伶仃伴在书房,乃至能让登上王府禁地的藏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