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夫看起来有些精瘦,乌黑的身躯埋没在广大的蓑衣之下,他戴着斗笠,此时正斜斜地倚靠着车厢半寐着。
这段日子的长途跋涉几近完整摧垮了他的身材,乃至于到了现在略微一打仗冷风就咳嗽不竭的境地。
马夫微微侧着头,低声扣问道:“筠少爷?“
筠少爷顾筠眼眸微抬,轻启朱唇,像是自言自语:“为何?”
外边的车夫听到了少爷的答复以后也不再多问,只不过眼神当中涌出了一丝无法的神采。
车帘被稍稍翻开了一角,一截如同白瓷一样的手臂从中探了出来。
顾筠的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瞥见筠少爷犯病时候那种天塌下来的感受,少爷咳在地上的一点一滴的血迹就好像用一把刀子在一刀一刀地剜着他的心脏一样。
阿泽缓慢地偏头看了身后的车帘一眼,忍不住的问道:“筠少爷,您为何要……要接管唐王的这个任务?”
受咳嗽声的影响,车厢外的马夫也从半寐当中复苏了过来。
“从……从族中来。”
他有些颤抖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瓷瓶,颤颤巍巍地拔开瓶塞,从中倒出一颗乌黑浑圆的药丸,抬头一口服下。
车厢当中的咳嗽声俄然狠恶了起来,很久方歇。
从唐都解缆之日起,这个题目就一向缠绕在他的心间,直到现在快达到目标地的时候,他终究还是问了出来。想那唐国皇室,不过一众世家推举出来摆在明面上的傀儡罢了,唐王又如何?他们荥阳顾家,乃传承了上千年的顶尖朱门,有何惧之?又何必让自家的三少爷越万里之遥,来这异域番邦?
声音不大,像是一个不谨慎遭了风寒的大师闺秀一样。
“算上筠少爷,一共有十三位少爷受爵承邑。”
顾筠眼睑微合,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在车厢中一下一下的敲击着:“阿泽可还记得那日我一共有多少位兄弟受了犒赏?”
“邑从何来?”
药力很快便在他的体内散开,如同胭脂一样的红色攀上了他的脸庞。
阿泽眼神闪动,他悄悄吞了吞口水,声音阴狠:“既然如此,那何不……杀了唐王?”
顾筠长叹道。
筠少爷的声音从车厢中响起,已经不复之前的衰弱。
他这病弱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