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一行人踏进门来,两名紫色礼服的酒保在前带路,引了背面五六人徐步而入,沿专门的高朋走廊直抵前排落座。走在前头的人俱是黑头发黄面孔,两名洋人反而随在前面。程以哲认出此中最刺眼的

白慕华感慨,“世上果然有人占尽诸般荣光,不由得人不妒忌。”

灯光流转,一束柔光所指之处,刹时聚焦了全场目光。旋梯顶端,一袭玄色绸缎长裙明灭阴暗光芒,托出个冰肌雪颜的女子,一步步走下旋梯,似自夜空降入尘凡,脚下纵有万紫千红,也被这一抹素到极致的艳色夺去光彩。

四名白俄女郎各推一辆花车自舞台两侧出来,穿一色的高衩旗袍,苗条大腿乌黑晃眼。花车上别离是粉、白、黄、红四种色彩的玫瑰绢花,与旋梯上四名女子鬓角的玫瑰色彩相对应,至此,每晚最癫狂的飞腾时分到临。

一时候艳惊四座,竟有人忘情般站起,欲掠取那面纱。

时候已至八点半,程以哲啜了口酒,不耐烦地望向舞台,内心愈觉忐忑烦躁。忽听白慕华抬高声音笑道:“瞧,来了。”程以哲手上一颤,惊转头,几乎泼溅了杯中香槟。但见舞台上毫无动静,白慕华的目光倒是递向门口。程以哲心头一宽,复又揪得更紧,也不知本身在恐忧甚么。

白慕华感喟,“不是曾经,是近半月来每天如此。”

大厅穹顶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垂垂亮起,洒下一片昏黄柔光。

车窗外风景飞逝,一面是爬满藤萝青苔的山壁,一面是白浪拍岸的海滩。梧桐林荫道缓缓盘山而上,将人带入如画景色当中。天涯朝霞垂垂沉天玄色,林荫间路灯次第亮起。

只听咣当一声,程以哲碰翻酒瓶,连带打翻桌上酒杯。艳红香槟洒上乌黑桌布,几近泼上身侧女伴的粉色蕾丝长裙,惊得那女子娇嗔连连。白慕华忙打圆场笑道:“赤色罗裙翻酒污,固然是风骚事,以哲你也太不谨慎了!”

梅杜莎俱乐部向来只欢迎熟谙常客,普通人纵是腰缠万贯,若没有常客举荐也一样被拒之门外。程家家声笃严,也并非数一数二的大富之家,倒是与运营纸业的白家有姑表之亲。白家几近把持城中纸业,比之程氏家业又豪阔很多。酒保认得白慕华,恭然欠身领了四人入内。

白慕华朝薛四公子地点方向望了一眼,含笑伸出一个手指,“这是其他四色的价,黑玫瑰么……”他挑眉一笑,伸出五根手指。

长谷川,不是薛晋铭。

薛晋铭端了香槟在手,文雅地向身边男人举杯一笑。那肥胖中年男人微微欠身请安,穿一身灰色号衣,唇上蓄了小撮仁丹胡,彬彬有礼的笑容下透出日本人特有的呆板。

歌声渐入幽渺,那人仰首凝立,缓缓回身,胡蝶面具飘但是落。

一扇扇雕花长门开启,水晶吊灯剔透摇摆,梵婀玲的幽渺调子似在半空流转,如丝缠绕;明滑如镜的空中不知嵌了甚么,明灭星星点点银芒,竟觉步步生辉……两名女伴低声赞叹,程以哲亦立足,微眯了眼,几疑踏入幻景。白慕华回顾一笑,早知他三人必是这般反应。

白慕华回过神来,一拍桌子,“如何搞的,薛公子的人怎能被倭人抢去?”

白慕华兴味盎然地笑道:“如何,梅杜莎名不虚传吧?”

“薛四公子!”身侧女伴脱口惊呼,两女欣喜不已。

椭圆的大厅里,中心留做舞池,前面是金碧光辉的舞台,漫衍四下的坐位未几,约莫能容百人。程以哲环顾四下,多见金发碧目,盛装而来的洋人,少数黑发黑眼的面孔亦是熟知的名流,舞台下最靠前的坐位却十足留空。红色制奉酒保领四人在靠前的侧首落座,立时有饱满浓艳的白俄女子穿了刺绣旗袍,上前斟上香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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