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慕清风的信誓旦旦,想起数日前的情义缠绵,暮阳靠上车壁,怠倦地闭上了眼。
林间有风穿过,带着树木气味,有那么一丝清冷。
那边车夫抱着灌满水的水壶返来,暮阳回身,淡淡道:“上车吧。”
“你为甚么不消轻功?”
“嗯。”马车里只传出一声轻哼。
慕清风一愣,反应过来暮阳是对他说话,忙不迭应了声“好嘞”,屁颠屁颠地追上去,竟半点不顾削发人的形象。
不循分的脚荡起更大的水花。
车夫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他本来还想问“小徒弟是不是跟您熟谙?要不咱捎他一程?”毕竟,日头这么辣,小徒弟再这么走下去会出事的。但是主雇的态度这么冷酷,他也不好说些甚么,只愿小徒弟自求多福吧。
“当真!”
日偏过午,茶棚里的人越来越少。慕清风靠在支撑茶棚的某根柱子上,看暮阳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眼皮一抬,看向七月午后的大太阳,随后重重地、认命地叹了口气。
水花越荡越大,溅湿了裙角。
慕清风干脆撩起水来泼她。力道节制得很好,只溅湿了她几根头发。暮阳回身时,这才有几颗溅到了她脸上。
“我当然也去啊。”慕清风眨了下眼,答得很理所当然,又仿佛暮阳问了个很痴人的题目。
没心没肺地笑,肆无顾忌地闹,乐呵呵地为她做任何事……
他持续用他不幸兮兮的模样,缓缓道:“佛经有云:身,即心之地点也。佛陀慈悲,怜我惜我。以是暮儿,你去哪我就去哪,别想把我丢下。我晓得你吝啬,炊事费、盘费我能够本身出,乃至你的那份我也能够出!你放心,我有银子,没银子我也能化缘啊。”
“真是个怪人。”车夫摇了点头,小声嘟囔。
上马车那会儿,他乐呵呵地抢先跑畴昔与农户老伯商讨借宿一事,他夙来善于言辞,加上他一副和尚打扮,老伯自是欢畅让他们住下。回身却见暮阳与那老妇人说话,说话间,老妇人朝他望过来,目光在他脚上逗留了会,随后恍然大悟地连连点头。
暮阳听得哭笑不得:“敢问,哪本佛经?”
……
暮阳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忽听帘子外的车夫说:“女人,那位小徒弟跟了咱一起了。”
“歇息一下吧。你去帮我办理水来。”暮阳从帘子里递出一个牛皮水壶和一小块碎银。
虽说厥后暮儿理也不睬他,独自进屋,可当他接过老妇人递来的新鞋时,内心的感受甚是奇妙。
“暮儿,我回不去了。”慕清风谨慎地扯着她衣角,像个怕被抛弃的小孩,眼睛睁得极大,死力想要撇除魅惑的神采,只余下虔诚,一字一句,缓缓道来,“在碧落寺,我用饭的时候想你,睡觉的时候想你,扫地的时候想你,念佛的时候想得还是你。暮儿,我在寺门拜的、念的不是佛祖菩萨,是心,是你。”
“哼!”他气呼呼地皱了皱鼻子。而他这副委曲又傲娇的模样,只会让暮阳点头,笑得更无法。
月光缓缓照在水面,出现粼粼波光。小溪不过五尺见宽,对岸上立着他再熟谙不过的紫烟罗背影。
哗、哗、哗。
慕清风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卷起裤腿,把脚搁进溪水里。仲夏夜清冷的溪水淌过脚指尖儿,刺激得不得了。他龇牙咧嘴地舒了口气,晃着脚,激起几朵小片的水花。
吁――车夫喝住马儿,停稳马车后,乐呵呵拿下水壶和碎银去找水源。暮阳也下了马车。
甚么环境?!
因为,在某个时候,当她看到那双磨破皮乃至在流血的脚时,她仿佛……仿佛真的心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