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道:“无妨,三娘本就偶然酬酢,不过前来尽个礼节,不至落人话柄罢了。”
刘长瑢紧绷的神情仿佛又规复了轻松,她舒了口气,一拳头砸在安陵肩上,展颜笑道:“作为老朋友,本该按着江湖端方痛饮几杯,只是本日另有要事缠身,先走了。”
走出清风堂的时候,刘长瑢听到了绵长悠远的箫声。
她仿佛想到两人曾在长安郊野跑马打猎的场景,漫天飘雪如絮,火红如灼焰的袍子衮衮,六合仅一人罢了。
“呵,”一声沉沉的笑从肩舆内传来,“燕掌柜让老夫好等。”
燕然抿了抿唇,但是程稽业的面貌神情不消说,还真与赵锦之有那么一些神似。她曾经在安陵处见过程稽业原配夫人的画像,与赵锦之那才叫一个模型里刻出来。
本日一见,旧友尤胜畴前,甚好。只是朝廷之命不成违,或许必定这回要与她们站到对峙面了。
她仿佛能够看到安陵如当年普通长身立于小舟之上,裙袂在明朗的疏风中翻飞,点头吹响玉箫的当真模样,与她平时玩世不恭,调^戏美人的景象大相径庭。远处翠屏笼轻烟,江上送余晖,确确实在如同不食人间炊火的神仙谪尘。
刘长瑢愣住了脚步,她蓦地转头望了望这表面瞧着如同浅显道观寺庙普通不起眼,乃至有些落魄的清风堂,里头竟藏着如此乾坤,竟藏着畴前把她当作知己的人。
果然是个名副实在的老狐狸,这么多年宦海的沉浮倒让这个曾经的胆敢尸谏的臣子变得越来越有手腕。只是他情愿与本身做买卖,内心还是有着几分胜算的罢?燕然略一勾唇,管你胜算多少,终究不过落个财权两空。
刘长瑢哈哈笑着,回身而去,回眸冲安陵挥手:“后会有期,安少堂主。”
安陵不置可否:“不知长瑢女人此行所为何事?”
安陵此时倒是平静下来:“不明白甚么?”
扬州辖之下很多与谢仕清交好的县令,淮扬的巡抚,天广盐号底下的很多盐商皆到了场,一眼望去便是黑压压的,叫民气生烦躁——不过都是来走过过场,公开里皆等着看谢家的好戏呢,谁不想从这偌大的买卖平分得一杯羹?
刘长瑢走到安陵面前,高高束起的长发被风吹至肩膀,鬓发落到黛眉星目侧,为这豪气凛冽的女子添了三分柔情娇媚。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候,方才绕到了前堂,棺椁已然移去了偏室,此时的前堂济济来了很多前来记念之人。
朱笙远远瞧见燕然的到来,过来对她说:“三女人可来了,本日很多官员与老爷子畴前的部属可都参加凭吊来了,可惜你来晚了,盐台程大人家中有事,因此便早早的走了。”
程稽业打量着面前这个笑得风情万种的燕三娘,这便是在长安便名冠贩子朝野的女子。小小一名掌柜,一个买卖人,能有恁本事闯着名声,他倒要看看究竟有甚么手腕。
“莘子,我在想……我们要不要去扬州,玩几天呢?”赵锦之眼眶仿佛有些发红,说得非常游移。
俞莘子见赵锦之发了整整一天的呆,早上在门口的台阶上托腮坐了一上午,下午在后院的石板上抱膝坐了一下午,早晨大有持续发楞的偏向,难不成是想燕掌柜想的?难不成还犯了相思病了?
与西北边陲的第一将军袁刹虽有着联络,但这些干系本身从未与任何人提及,乃至连安陵也浑然不知。那么朝廷又是从何得知?
“大名鼎鼎的清风堂实在不好找,可巧听闻堂主是你,我便找你叙话旧罢了。”
眼看着程稽业的肩舆慢悠悠地从巷子口拐了弯,很快便消逝不见,燕然环着胳膊,微微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