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偉和宋嵐惊诧盯著這一幕，五彩光霓與血霧的法力場相互撞擊，剎時間土石鬆動，搖晃變得益發嚴重。
「夠了！不要再說了。」山鬼摀住眼睛有些尖銳的嘶吼，「我情意已決，不會改變的。」
進入肺部的空氣逐漸減少，體內像遭到火燄焚燒似的難受，視線渐渐變得恍惚，所見风景開始扭曲變形。
「為……為什麼會這樣？」山鬼的聲音俄然無力許多，儘管她的音量微小，卻隱藏不了那種驚惶和不甘，「不成能的，我沒有錯，我只是要討回一個公道，天應該是站在我這邊的。為什麼？我是神呀？怎麼能够會輸給一個凡人！」
俄然之間，宋嵐周身射出光華彩燄，女媧石緩緩從她口袋中升起，綻放五彩靈光，淨化了纏繞在兩人身上的血霧，山鬼呆滯幾秒後，操縱剩下的血霧源源不斷的發動攻擊。
「妳……」顏偉張口勉強想說些什麼，但來自脖子的壓力讓他只能發出微小的氣音。莫非這就是天意，统统的尽力就要這麼劃下句點嗎？
「妳如果死了的話，我會很困擾的。」男人為難的皺眉，異獸們也跟著發出低低的哀鳴。
「可我不想鎮壓妳，」宋嵐扯動唇角笑得又輕又柔，如同她手腕上的鈴鐺，叮叮噹噹，非常輕脆悅耳，「從頭到尾我都沒有過這樣的设法，因為回避不是解脫，灭亡也不是贖罪。」
當她初度學習法術時，記不得是誰曾經對她這麼說過，而現在是她印證這句話真實性的時候了。
「獬豸、英招、騶吾、青鳥……這是怎麼一回事？」顏偉一一認出異獸成分，一時間有些恍忽，沒想到這些以往只在傳說中存在的異獸，竟然會在面前出現。
「這些時日沒有我，你們也過得很好不是嗎？你們已經不需求我了。」山鬼笑著伸手撫摸圍繞在身邊的異獸，「我的雙手沾了鮮血，再也回不去了，現在我所等候的，是我應得的懲罰。」
「一行百善生，一念諸惡成。當妳動了惡念的那一刻，就已經落空身為神的資格。」宋嵐幽幽地開口，沉重的語氣中有著哀傷，修行千年刚正大道，可一旦為惡，即轉瞬重入輪迴。「妳對遭到傷害的痛苦念念不忘，可否想過還有人是至心喜愛妳的。」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本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越人歌〉楚國民謠)
耳邊隱隱傳來飄忽顫抖的哭聲，對於另一個天下的感覺漸漸清楚起來，宋嵐從未曾如此貼近灭亡。身為修道界的一分子，存亡之數早已看破，只是若她死了，禮堂中那些孩子該怎麼辦？
白澤說這話時，目光全紧紧鎖在顏偉身上，看得他一身盗汗，他好似抓到了什麼，卻又有些想不明白。
「山鬼妳……」白衣男人臉色微變，欲言又止的看著她。
「那妳將妳的母親置於何地？她但是日日夜夜都為妳憂心呀！」男人握緊扇柄，語氣俄然激昂起來。
山鬼面露怅惘，重複呢喃道：「有尋死的勇氣，就該有活著面對錯誤的膽量……有尋死的勇氣，就該有活著面對錯誤的膽量。」
山鬼望著遙遠的天空，暴露一個虛無的笑容，「天上的白雲好美呀！能夠自在安闲的糊口真好，我活了這麼久的時間，已經很累了。如果下輩子還能來到世上，我只想當一朵雲。」
風輕輕吹過，草葉渐渐飄動，畫面像是被定格似的寧靜，六合肅寂、萬籟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