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一曲停下来的时候,已是暮云初起,晓月东升。
十五年独处嶷山,十五年自困栖霞,瀛寰大陆上的双璧,有着不异的名声,也品着一样的孤单。
这人间的各种,聚散如浮萍。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
碧水漾烟楼,横桨立舟头。
木屐青笛恒翻弄,多是迎客无人来。
小猫儿从谢瑾宸的怀里抬开端来,它那细弱的小爪子还不能支撑本身的重量,但是它爬到地上,向他的子民走畴昔。它是那么荏弱,走几步就摔个跟头,跌倒了又爬起来,一步一步地向他们爬去。
过了很久,谢笠哀叹道:“以身殉主,一只植物尚且有如此交谊,倒教我们自愧不如了。”
山青酒色碧,明朝复为客。
“无妨事。”
十五年,青山仍在,碧水仍在,桃李仍在,只是……故交不在。
梳着最美的发髻,穿戴最美的衣服,戴着最最华贵的金饰,只为在这日与你结发而生,联袂同老。
谢笠抚平谢胤领口的皱褶,低声问,“你还好么?”
谢笠提笔,好似还是当年共游时,他作画,他题诗,相得益彰。
它一个个亲过他们的额头。然后古迹产生了,那些丑恶的怪物,产生了窜改,它们的肌肤变得乌黑,身子变得纤细,从一个庞大的怪物分离出几个纤细的生灵来。他们有着纤长的身子,乌黑的蝶翅,和水蓝色的眼瞳。
浮尘如烟云,
谢胤将他从凤凰背上接下来,抱于怀中,眼神体贴,“我们回家吧。”
时隔十五年,他再次拿出青竹笛吹奏起来,一为东夷百姓,一为挚交老友。
——你还能认出我们么,我的父神?我们舍弃了最美的面貌,与最丑恶恶心的虫子相伴,只为驱逐你的返来。
文狸跳到谢瑾宸怀里,嗅了嗅仆人留下的阿谁匣子,眼瞳里滚出几滴泪来,俄然它哀呜了几声,猛地跳了起来,一头撞在石壁上,顿时鲜血四溅!
遗址里静了下来,低低的兽鸣声便尤其清楚。是文狸的声音,本来它还没有走,在地上呜呜地哀鸣起来,声音极其哀婉。
晓得他会来,乔雪青已在梅树下备好了一壶清洒与两只酒盏。明知谢笠不会一人前来,恰好只备两只酒盏,好似在说纵有千人在侧,我只与你对酌。
谢笠的眼睛清逸淡然,慈悲到近乎无情。
祭君坟前一杯酒,他年存亡两披离。
请让我用余生,换你我来世的必定!
他就是山鬼一族的君王,——亭挽陛下。
有朋云中来,吹笛引白鹤。
乔雪青也被引出情怀来,他手中无笛,便顺手折了枚柳叶,置于唇边,顺着他未竟之调,吹奏起来。
有朋同游,有酒对饮,有曲相和,他们一起从越郡吹到陵州,从初春吹到初末,吹彻桃李,吹遍江南。
终究,小猫儿爬到他们面前,他们以头叩地,那样虔诚寒微。
小猫儿亲吻着他们带血的额头,那样稚弱地眼瞳竟带着悲悯。
他们身侧是千山万山的繁花,可这一刻,望着二哥的神采,谢瑾宸莫名的想到一句诗:
它们身披薜苈,头戴女萝,姿容绝世。
这画画得是谢着笠,又何尝不是乔雪青?
谢瑾宸在书案上瞥见一幅画,墨色尚新,明显是这两日刚画的。画上一径石阶,一株梨花,一方古井。古井旁坐着位白衣如雪的男人,他垂着头只瞥见模糊的表面,苗条如玉的手指上品玩着一把竹笛。
收好种子返来时,见二哥一身玄青的长衫,广袖疏襟,衣袂风骚。他垂眸望着怀里的大哥,大哥已经睡着了,唇角含着清浅的笑意,如雪的白衣上零寥落落地洒着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