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舅辩才不如妹夫，两句话就叫问住了，王舅母帮丈夫出言，暖和道：“何必这般剑拔弩张，到底亲家老太太还没不测不是？”
王舅母差点笑出来，赶紧忍住。王老夫人非常不悦，沉声道：“我念你年纪小，又为祖母沉痾而急昏了头，这才胡言乱语。甚么叫‘跑了如何办’，你当我王家是贩子小贼么？都是高门大户的，甚么不能好言好语的说！”
“负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明兰决然道。
王氏缩在刘昆家的前面，小小的松了口气。王老夫人却吓了一大跳：“你要取她性命？”
“娘！”康阿姨终究回过神来，凄厉的尖叫一声，“您要舍弃女儿么？”她心中惊惧之极，语音调子都颤了起来。
“我年纪小，不知旧事。”明兰幽幽道，声量却清脆高亮，“本日听老夫人说的这些，好生打动……”她忽挖苦一笑，“差点觉得将我爹爹扶养长大，延请名师指导，教以科举中榜，聘妻生子的，不是我祖母，而是你外祖母了呢？”
明兰添上一把柴：“更何况，刚才姨母拜别之前，满嘴挟恨之言，天晓得在菩萨面前她会求些甚么！别咒我盛家满门不得好死就好了！”
王老夫人怒不成遏，拍着扶手大声道：“一个妇道人家，开口杜口要打要杀的，竟然还敢拘禁她姨母，动用私刑，这是甚么事理！？”
盛紘正要点头，已闻声明兰抢话道：“这断断不成！”
王老夫人也但愿大事化小，总得先把这火药桶闷住了才好，便对盛紘道：“好半子，你大姨姐现在是胡涂了，不若叫她先归去？旁的事，我们来讲。”
“我家世代明净，如何能容此等毒妇，我早想休了，瞧在岳家面上才容忍至今”——连台词盛紘都替那位连襟想好了。
明兰不肯放过躲死的老爹，用力拽盛紘的袖子，大声道：“爹，你倒是说话呀！”
王老夫人冷哼一声，指着明兰：“这丫头之前还算恭敬孝敬，嫁入侯府后，就不把娘家放在眼里，竟然三番五次顶撞长辈！想来是仗了顾侯是势！”
“不碍事罢。”明兰惭愧，害他放下闲事赶过来。
王老夫人从速道：“明丫头这阵子为了照顾亲家老太太，实是累的很了，顾侯既来了，就将她带归去好好歇歇罢。”
两害相权取其轻，他避过岳母的目光，淡淡道：“大姨姐还是在府里歇会儿罢。”想了想，再补上几句场面话，“我母亲现在还昏倒不醒，就这么叫祸首轻巧拜别，我也妄为人子了。”
可惜做女儿的听不出母亲言下之意，一径谩骂道：“这父女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他们是决计不肯放过我的！娘，你都不肯顾恤女儿了么……”
王老夫人絮干脆叨讲下去，从婚礼讲到婚后，从家里讲到宦海，都是她如何赏识珍惜盛紘，如何到处帮扶，一番款款慈爱交谊，直说得盛紘愈发伤感，泪水滚滚，岳婿俩泣不成声。
盛紘却并未立即答话，而是如有所思的看了女儿一眼。
王老夫人拉着盛紘的手，哀哀道：“我的两个闺女不成器，我有何脸面见你，见亲家！你我虽是岳婿，但情分可比母子，那年你来我家，我一见就万分喜好。好些人劝我说你家世薄弱，可我却感觉这后生品德贵重，精干有为，比我本身的儿子都还强上好些。厥后你开口提亲，我说不出的欢畅，人都说我闺女是高攀了，可我却觉着，依半子你的才具品德，才是高攀了我那胡涂丫头……”
明兰心中鄙夷，铿声道：“倘若祖母能规复往昔安康，我也情愿至此以后吃斋诵经。我盛氏满府子孙受祖母深恩厚德，只消祖母能好，我爹，我兄长，我姐姐和嫂嫂们，哪个不肯吃斋念佛？就不劳烦姨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