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讷定睛一看,来人原是他的乳母刘氏,扶额道:“本来是乳母,你怎的还偷偷来,我差点出拳打伤你……”
樊宁走上前,悄悄拉扯住他的袖裾,薛讷回转过身,望向她,一丝含笑缓缓在嘴角泛动开,似是透着对那些难以追溯的旧光阴的迷恋,眼眶却还是是通红的,他抬起骨节清楚的大手,将两个桃放在了她的手内心,渐渐说道:“洗完澡,把这个吃了罢。”
薛讷吃痛不已,听了樊宁这话更不知是哭是笑,边止血边道:“你……唉算了,俄然就出血的,许是上火了罢……”
提起樊宁,薛讷低头轻笑,满脸尽是少年人痴情的模样,温润如水的眼眸中泛着闪烁如星的光辉,看得李弘一阵恶寒,干脆不再与他讲事理,威胁道:“你如是公私不分,如何还能查好这个案?若连平康坊都不敢去,你便莫要做甚么蓝田县令了。”
此事来的俄然,但刘氏年龄已高,确切也到了得赏归家,保养天年的年纪。薛讷纵万般不舍,亦不能挽留,他解下腰间佩玉,放在了刘氏瘦枯粗糙的掌内心:“今后不管甚么时候,凡是乳母有事,大可命人拿这佩玉来寻我……”
樊宁就是如许,老是能看破他的心机,固然看破,却也从未几语,总能给他恰如其分的欣喜。薛讷心底难以放心的伤感如烟雾般散去了两分,屈身坐在园里温泉眼旁的石凳上,清澈的眼波映着漫天的星:“你快去沐浴罢,我在这里给你看门。”
薛讷一派茫然,清澈的眼底写满猜疑,似是想不通乳母为何大早晨给他送两个桃来。
薛讷才要关上园门,忽见暗影里闪出了一个老太太,惊得他身子一震,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那黑影拉入了园子里。
东边都丽堂皇的小园子里,薛楚玉正装模作样地舞剑;头前正堂后的佛堂外,薛讷与薛楚玉的母亲柳夫人正在请香;再往外间去,超出两小门就出了后院,内部尽是婆妇小厮的住处与高大又宽广的厨房。厨房连着粮库,磨碓棚,柴草堆与家畜的圈棚,梁上还吊着熏鸡腊肉,檐下摆着醋翁酱缸,一大早一群厨娘厨子就举着锃光的铁刀站在桌案前切剁不休,收回“嘡嘡嘡”的声响。
不知怎的,这几日他老是想起他们自小了解以来的各种,她自小灵透,善于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大话,连薛讷的母亲柳氏都很喜好她。
薛讷吃紧勒马,胯下玉骢扬踢嘶鸣,几乎踢伤那人,他赶快翻身上马,确认他无过后,长长舒了口气,无法笑道:“殿下怎的来这里等我,但是有甚么要紧事吗?”
“那小子吓着了,这几日放衙回他凤翔的家里,拉拽着他七八岁的弟弟同吃同睡,一夜还换了两次铺盖,仿佛是尿床了……”
天气渐明,卧房里不复方才那般黢黑一片,薛讷想着风影的话,呆头向前走,目光触及樊宁的睡颜上时,俶尔一顿,他鬼使神差般走到榻旁,望着她的小脸儿,紧绷的下颌微缓,清澈沉定的眼波亦软了下来。
刘氏欲言又止,沉吟着,眼眶蓦地蓄了泪,干巴巴的大手紧紧握着薛讷的双手:“本日得了夫人恩德,让老身回绛州龙门的老野生老,还赏了几亩良田……老身明日一早,便要解缆了。”
思来想去,法门寺那六名僧众老是让他感觉如鲠在喉,如果他猜想的没错,这些与本案看似毫无干系的和尚,很能够会成为他寻到冲破的枢纽点。可他既听了樊宁的供述,又在那日询问了沈七,得出的结论竟是他们来别院时与拜别时人数一个不差,这令薛讷感到震惊又惶惑。
“平康坊?”薛讷应了一声,又堕入了思考中:这张三身为武库看管,俸银未几,还要赡养一家长幼,那里有银钱成日去平康坊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