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不敢向内堂走,只将手中的药包交与红莲:“女人放心,贺兰敏之已经走了。”
“报应啊!是佛祖发怒了!”世人吓得当即四散逃窜,唯恐稍晚一步,本身也会被这从天而降的灾厄卷入。而那高空中的石窟中仍有火苗冒出,如果冒然令人吊索靠近,恐怕会将绳索烧断,只能任其燃尽。薛讷站在窟洞之下,看着这笔挺石壁上大大小小的佛像,俊眉舒展,满脸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几位工匠相互看看对方,终究选出一名年父老回应道:“彼时我们正在窟里给佛像描金身,火是俄然起来的,唰的一声,便烧着了我们的衣衫,我们挣扎着向洞外跑,身上着着烈火,足下就是深渊,上面拉绳的兵士们看到,焦心放我们下去,但有的人被烧断了绳索,没被烧死竟是摔死了……”
樊宁循名誉去,只见发声的乃是一墨客模样之人,与薛讷年纪相若,生得细皮白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与这些风餐露宿的法曹对比非常较着。樊宁对他起了几分疑窦,出声问道:“你是何人?”
身后有人悄悄群情道:“这便是薛仁贵将军的宗子?怎的不随薛将军征高丽,在这断甚么案啊?”
数天后,大雪初霁之日,薛讷与樊宁终究到达了神都洛阳,两人立马在城北山麓,游目骋怀,只见六合一片苍茫,此城北倚邙山,南滨洛水,运河穿城而过,千帆竞逐。游商牵着骆驼,构生长长的车队,游走在雪后的天街上,天街绝顶便是琼楼金阙耸峙的上阳宫与紫微城。薛讷与樊宁虽没有说话,却都感觉唯有“雄奇绚丽”四字能形貌此情此景之万一。
那小二恭敬上前,屈身笑道:“这位官爷,不巧,比来因为龙门山火之事,小店客房紧俏,眼下上房只剩一间了,但是有卧榻两张,两位可便利?”
听了这话,樊宁小脸儿上起了两团红晕,桃花眼出现点点波纹:“好,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睡罢。”
若说薛讷是天赋异禀,观物于微,那樊宁便是通达情面,精于世事。听了樊宁的话,薛讷如有所思,心中暗叹这天下局势公然比他设想中更庞大:“待明日去现场看看,便能更体味环境了。时候不早了,你快歇着罢。”
不知怎的,比来樊宁食质变小了很多,与薛讷同桌用饭,吃得既慢又少,竟有了些女儿家的清秀,惹得薛讷非常担忧:“饭菜吃不顺口吗?还是身子不舒畅,怎的总见你有苦衷似的。”
樊宁见他仍无睡意,还在当真翻着卷宗,边铺床边打趣道:“此次的赏金可真是很多,如果你能得了,薛楚玉不得气死啊?”
那人不回话,抬手指指上方道:“不说这个,先看看你家主官可否顺利入窟罢。”
从洞窟上满满的熏黑陈迹看来,薛讷辨不出起火的位置,仿佛只在一刹时,全部洞窟便烧着了。薛讷心中略过一丝迷惑:若真有歹人在此放火,无疑会将本身卷入火场当中,故而他必定是用了甚么机巧,令洞窟本身爆燃。
樊宁蓦地一转头,看着那两个胡言乱语之人,才想开口骂,却听人群中传来一男人大笑之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墨客’,薛御史将门以后,放着在军中平步青云的机遇不要,投身于明法,该当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我们无妨且等且看。”
薛讷模糊有个预感:如果能开解洛阳龙门山的悬案,便能想通弘文馆别院放火之谜,他既镇静,又惶惑,望着窗外的落雪,神情不甚了了。
“但是,若我这般平空消逝了,他莫非不会思疑殿下吗?”红莲小脸儿上泪痕未干,神情却实足倔强,“如果他晓得了我与殿下的干系,这些年殿下苦心孤诣的运营岂不都白搭了。我晓得,薛御史尚未到任蓝田,公主遗骸的事又令殿下挂记,我能牵绊住贺兰敏之一时,便能为殿下争夺一时。我这条命是殿下给的,若非殿下,一年前红莲便已身陷泥塘当中,又如何能与殿下相知。这一年多来的日子,是我此生最幸运的光阴,不管成果如何,哪怕与之玉石俱焚,红莲亦不悔。只但愿殿下早做安排,如有朝一日,红莲保不住……唯愿殿下能够满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