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皆是儿臣之过，前阵子还因为一己私事，与周国公抵触，身为太子，不但不能为国分忧，反而令父皇母后起火，实在是不该……”
李弘含笑接过李治递来的绢帕，拭去脸颊上的雨水，平素里他一贯老成沉定，此时在父亲面前，却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粲然一笑道：“来与父皇相聚，不想带外人。这是……新炙的鹿肉吗？”
一行人打从薛府乘马车驶向德业寺，因为丢了公主遗骸，此地的保卫比先前多了近一倍。进入德业寺后，薛讷在方丈的带领下前去查验公主棺椁，樊宁则与李媛嫒一道等在前院的小亭子里。
一处凉亭中，李治身着燕居常服，面色虽仍衰弱，笑容却很慈爱：“怎的不让张顺跟着，也不打伞，如果着了风寒可如何好？”
早餐不过是些时令新菜与汤饼，两人边用边闲话，未几便听下人通报，称天后调派的人来了，本日起便陪着薛讷在神都查案。
不管朝堂之事多么繁忙，只要得闲，李治便会特地安排，在这囿苑里与李弘见面，如平常父子般用饭谈天，这也是李弘与二圣尤其靠近的启事。
不但樊宁，连薛讷都悄悄松了口气，怕她们两个拌嘴迟误工夫，忙道：“时候不早了，我们马上解缆去现场看看罢。”
武则天站起家，忙迎上了前来：“陛下怎还未安息？头风初愈，不成太费心……”
“好，我们先用早餐，待会子武后派来庇护我们的人也当到了，届时再解缆。”
“臣妾瞧着弘儿好似又长高了些，”武则天扶李治至桌边坐下，提起李弘，她褪去了常日高高在上的冷绝，尽是人母的暖和，“先前臣妾与陛下说，卫尉少卿杨思俭的女儿模样品性都非常出挑，可堪为太子妃之选，陛下觉得如何？”
夜已深了，四下里鸦黑一片，唯有大业殿侧的书房仍灯火透明。李治排闼而入，对那书案前恍惚的身影唤道：“媚娘。”
樊宁看得张口结舌，方夹起的汤饼复掉入汤碗里，荡漾得清汤溅起半尺：“天后派的人是你？不是在逗我们玩吧？”
说罢，薛讷牵着樊宁往前厅走去。樊宁不风俗与他这般靠近，总感觉那几个下人在悄悄偷笑，便悄悄将小手抽了出来。薛讷甚么也没说，略带稚气的漂亮面庞上闪过了两点藏不住的失落。
这等事如果摊在他们英国公府头上，是绝对不会拱手推却的，真不知孰对孰错，谁傻谁精，李媛嫒又道：“这话是不假，但你们可想明白了，不管你是否是安宁公主，都会获咎天后。毕竟此事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她随时会担忧有人再拿着你来讲事，很能够会对你倒霉。你还不若认下公主的身份，好歹有职位，有天皇护佑，起码可保性命无虞。”
“晓得你爱吃，一向命人留着，”天家父子，高贵要赫，但亲情与尘寰百姓别无二致，李治递上一盏温酒与李弘，“先喝一口暖暖身子，渐渐吃，为父在这里陪着你。”
“我不是安宁公主，”樊宁莞尔一笑，回得干脆利落，“师父说我是发大水时他在街边捡的，薛郎也说此案另有隐情，我信赖他们。”
从弘文馆别院案发至今，薛讷一向夙兴夜寐，他觉得本身是因为案情才这般挂记，但本日悬案压顶，他却还是沉甜睡了个好觉，方知本来统统的展转反侧都是因为樊宁。
或许从那一刻起，长孙无忌与褚遂良才明白，他们面对的是个多么心性的女子，只恨为时已晚，厥后抄家放逐，人头落地皆是料想当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