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宁这才接过他手里的承担,敏捷地放进车厢中,李淳风坐上车横抓稳马缰,又叮咛了樊宁几句,驾车向山下赶去。
“本日是太子殿下派的差事,旁人无从非难的”,薛讷说着,复翻身上了马,趁李淳风人在树下收棋盘,低声对樊宁道:“后日我家燕徙之喜,你……来吗?”
保卫长愣了一瞬,立即捧首懦懦道:“抄本都备好了,就在藏宝阁二楼……”
薛讷这么说并非毫无根据,幼时他在观里清修,为父亲赎业,某次李淳风出门去十七八日方回,饿得薛樊两人差点扒树皮,若非薛母柳夫人前来看望,只怕早已没命。
藏宝阁乃是一个三层阁楼,全由松木打造,宽广的歇山顶加上方形木柱,表面雍容高雅,尽显书香本质,东西两侧坐落着双阁,与主阁之间以空中回廊相连接,若不颠末主阁则没法达到两侧的阁楼,此地存放的皆是希世珍宝或孤本古籍,《推 背 图》也属此中之一。固然李淳民风在人间,可像这般瞻望后两千年鼎祚之巨著,如果落入欲颠覆大唐的歹人手中,结果不堪假想,故而现存唯有这一部。李淳风曾奉告过樊宁,当年写作《推 背 图》时,兵部尚书英国公李勣亲身带兵监察,定稿后的余稿皆放入火中付之一炬,可见此书记录以内容非同小可。
保卫长未理樊宁,而是双手持剑,摆好了打击的架式。樊宁发笑道:“当真皮痒了?看来本日不比武是不可了啊!”
霜花与红叶映在吵嘴双剑上,惹得樊宁一时有些眼晕,她霍地收剑,回身欲回观里,绛红色的束发带随风飞舞。不远处,忽传来一阵拊掌声,樊宁回顾抬眼,只见夕照秋色里,薛讷坐在房顶上,笑意非常暖和。
李淳风仍然摸黑看着棋盘,嘴里絮干脆叨不知所云,樊宁好气又好笑,大步走上前,将符节撂在结案上,搅乱了棋局:“死!局!了!师父还装模作样下甚么呀?明日师父本身去找他们拿罢,我可不平侍了!”
观星观里,李淳风正坐在古槐下自弈。这青墙乌瓦的道观已有二三百年汗青,看惯战乱风雨,决然矗立,似是彰显着仆人的风骨,而道观初建时,这古槐便已蔚然成荫,无人晓得它是何人所种,抑或是那边飘来的风种,只是遥遥看到这参天古槐,便知到了李淳风寓所。
“太子待你如把兄弟普通,你竟连点事也探听不出来?”樊宁抬手给了薛讷两下头槌,心烦地摆摆手,“你快归去吧,我还要去蓝田的弘文馆别院,帮师父再去取《推 背 图》抄本。待师父返来,我马上遣书童去你家送信,他日再向太子殿下请罪。”
“李,李师父呢?”薛讷比来武功进益了很多,想在樊宁露一手,纵身一跃,跳下了一丈半高的屋顶,震得两脚发麻,踉跄两步才站住,嘴也瓢了一下。
樊宁话音还式微,大门处忽传来一阵马蹄声,师徒两人同时伸长脖子向外张望,只见来人是个清秀的白面少年,他身量苗条约莫八尺高低,肥胖文秀,身着联珠纹锦缎圆领袍,头配子午簪玉冠,即便隔着数十丈开外,亦能看出此人身份显赫。樊宁瞪大眼睛望着这来人,倒不是不熟谙此人,而是惊奇于为何他会在此时来到此地。而这男人见樊宁望着他,竟起了几分羞赧之意,不由得轻咳一声,眼神有些游离。及至道观门前,他翻身上马来,同其他秘阁局生员普通上前对李淳风插手一礼道:“李师父,太子殿下有令,明日一早,请李师父入宫,贤人与天后相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