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瞧见这两个孩子,先来的身量清癯些,只穿戴青蓝棉绸长袍,束一条青紫色暗纹腰带,靛蓝带子系着头发,低眉扎眼;后到的面如清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发上戴着赤金嵌宝小冠,身上金红两色织锦百蝶穿花的长袍,项上又挂着一个赤金蟠螭项圈,下系着一块美玉,想来便是自下生带来的那一块了。
君臣见礼以后,林如海便呈上盐政一年赋税等支出账册,等贤人看了几页放下后,便跪禀道:“禀圣上,臣现在病体蕉萃,家中又有弱女无人顾问,请辞盐政之事,求圣上准奏。”
贾政瞧着本日宝玉到未曾畏缩,心下稍安。并不知本日来前,贾母已叮嘱了很多,只道林姑父是林mm远亲之父,如果不能得他欢乐,天然林mm也不欢乐的。宝玉为着林mm欢乐,便是再怕也不敢暴露来的,是以天然风雅很多。
她本日一见父亲,本是极欢畅的,只是想起父女不日又要分开,便心中凄然,现在又听贾母提早母亲,便也禁不住,只上前给父亲施礼问安,也拉了林如海袖子哭了起来。
都城中韩林氏得了兄长动静,一面派人去清算林家旧宅,一面便打发人来接黛玉。贾母处也得了林如海进京述职的动静,心想着玉儿尚在这里,半子此来,必是要住到自家府上的,是以也命人好生清算了黛玉住的院子。忽听韩家递了帖子要来接黛玉去,先就有了三分不肯,只对王夫人说道:“你也在玉儿身上多用心些,眼看她父亲就要进京来的,到时候如果那里不殷勤些,岂不让人生分?”
贾母听到此处,已知必是留不下的,便道:“如此才好。我便叫她丫头们替她好生清算了,你们父女好些光阴不见,也该好生聚一聚的。”
略等着大师都好了些,林如海方又施礼道:“玉儿自小便长在岳母身边,多亏岳母细心教诲,如海与夫人都感念岳母大恩。”
贾母拭泪道:“这是我远亲的外孙女儿,我岂有不疼的?你说这话竟是拿我当着外人看的,此后再不准说。”又道,“想来你入京述职,统统都仓促。我已替你清算好了院子,便住在这里,也能常瞧着玉儿。”
林如海道:“兄长说的过了,你一贯教子甚严,想来侄儿们都是好的。”贾琏便道:“二叔,今儿姑父恰好也在,何不叫了宝兄弟和环兄弟来,让姑父考校一番,也晓得他们现在水准。”贾政点头道:“琏儿说的有理。”便命人去叫宝玉并贾环来。
贾母早带了黛玉在身边候着,一见林如海出去,大礼拜了,口称岳母大人。贾母忙让起了,眼里早流下泪来:“自你出任,十几年都不见。现在好不轻易能见,只可惜我敏儿见不到了。”一时世人都悄悄悲伤落泪,独黛玉更伤到非常。
林如海忙谢了贾母,又有贾赦贾政并着贾琏请他前面退席。贾赦是个只爱酒色的,贾政又自命端方,贾琏倒情味些,只是席上辈分小,说不得话。是以这席上竟淡淡的,直到提及儿孙读书事情来,贾政才略欢畅些,举杯道:“如海是前科的探花,文采自不必说。只我那孽障们都不成器,你若肯点拨一二,倒是他们福分。”
“林卿何出此言?”贤人只道,“你盐政管的极好,父皇也极重你的。朕还想着,有你在,江南盐路上,可放心些。”林如海只道:“上皇谬赏,臣愧不敢当。身在其位,不能为圣上分忧,只怕孤负圣上洪恩,故而请辞。”贤人却道:“朕晓得,你只做就是。请辞一事,不必再提。”
林如海只得从命,出了宫,便直奔荣国府而去。荣府里大开中门,贾赦贾政并贾琏都在内里迎着,林如海与两位内兄稍叙几句,又受了贾琏的礼,方入内来见贾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