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微微抬眼,扫了一眼那人,着了孔雀蓝暗花的对襟褙子,正红马面裙,挽了高高的快意鬓,插了赤金双蝶戏花的步摇和快意金簪。
“是。”胡妈妈应了声,“您看,要如何措置这事?”
顾府前院里,一个岣嵝的婆子打了伞,手里拿了灯笼,身后还跟了一个别面的妇人,二人面色阴沉,踩着满地飞溅的水,急仓促的往院内走,待要到正房时,就闻声屋内一阵阵嘶喊伴着男人低吼的声音而起。
“女人么,谁不过那一关。”婆子往里看了一眼,“这府里都请了四个稳婆,接下来就看天命了。”
那稳婆道了声是,低着头退了出去。
就连结婚时,也在庄子上行的礼,到现在,何清漪还未曾踏足顾府。
正厅里,烛火摇摆,旖旎暗淡,靠墙摆了一条小几,小几上面搁置着三个小小的茶蛊,茶蛊里装了桐油和用丝线拧的灯芯。
何清漪点头,从庄子去一趟京师也就一个多时候,若不出甚么不测,这个时候应当也到了。
何清漪紧紧蹙眉,转头看了一眼少年,而后对小翠道:“你们去睡吧,今晚我来守灵。”
“少……少奶奶。”年纪稍大的女孩颤抖着唇轻唤一声,“您……您是不是又病发了?”
若大的前堂,梨木作具,陶瓷玉器,书画名案,触目尽显奢糜。
她伸手舀了一把水,洒在细赤手臂上,道:“让她先在府里歇一晚吧,二郎未行冠礼,没有子嗣,能葬在哪儿,这事我得先问问老爷的意义。”
“是,那奴婢先去回了她。”胡妈妈看着她,见她点头后就退了出去。
何清漪伸手用小签拨了一下灯芯,烛火跃但是出,屋内光芒渐明。
何清漪十五岁那年,她爹因相思整天醉酒,最后一摔,灭顶在河里,而何祺睿以六十两银子将她卖掉,她以冲喜体例嫁进了顾府,成了顾府的二奶奶。
本日酉时,顾荣风病逝,她成了孀妇,年方二八。
小几下首摆了草席,草席上面躺着一个少年,何清漪跪在草席前直勾勾的盯着少年,他面庞枯瘦,双目紧闭,神采发青,双手紧直摆放在侧。
“看来,你也是个没福的主。”她伸手拨了拨水,“那么,就只好让我替你再当一回母亲了。”
“应当是到了。”小翠接了她的话,“大娘是酉时正畴昔的。”
“仿佛是。”婆子应了声,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妇人耳边又响起女子凄厉的声音,她看着灯火透明,人影闲逛的屋内,也叹了一声,“那只能如许了。”
“不晓得杜大娘到府了没有。”她望着屋外的夜雨,自顾的说了一句,二郎去世,庄子上的杜大娘去京师给顾府报信。
“那,那奴婢出来了。”小翠颤道,她扶着顾五娘渐渐起家,许是跪得太久了,二人身子有止不住的颤栗,何清漪看着她们进了房间,她搓了搓手,将薄布一拉,盖过少年的头。
“眼下章姨娘难产,老爷坐立不安,可不能拿这事去堵贰心窝。”胡筠灵叹了气,“平生一死,倒也是有缘份的人啊。”
而后丫环服侍她穿好衣裳,绞干了青丝。
季秋深夜,滂湃的大雨,噼噼啪啪的打在屋顶,雨顺着屋檐,如柱倾泻,夜风卷席,透过门缝和窗棂吹进屋内,似鬼怪哭泣。
她总感受他哥已经病入膏肓。
“本日酉时,二郎去了。”胡妈妈道。
身后传来尖叫,何清漪蓦地惊觉将手收回,转头一看,两个女孩瑟瑟颤栗抱在了一起。
胡筠灵蓦地睁眼,顿了顿,纤细的手微微往上一摆,小丫环立即收了手,悄悄起家退了出去。
何清漪还记得小时候她爹屠猪时,她就喜好站在一边,看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然后看着刀从喉处往下一划,开膛破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