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便桥中间道人仍如若未闻,且胡琴之声越响,唱念间调门亦更加凄绝:“训有方……保不定今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愁愁苦苦的声音,让突利更加愤怒,更加不敢让道人唱下去。
长安城北,渭水河边,便桥北岸,突厥雄师面向长安城列起了大阵。
只见来人身穿一袭广大青衫,似是中原的道袍。身形清癯,不高不矮,一步一步慢悠悠的往这边走着,背上鼓鼓囊囊,仿佛背着甚么,还凸起一根木头。离得近些,才看清似是一把乐器。
“早就看到了。”颉利随口答允了句,望向长安城的目光动也没动。
悲怆的曲调,让突利大为愤怒。他现在但是在领兵兵戈呢,那道人却用心前来唱如此衰歌,一会儿命不长,一会儿返来丧,谩骂谁呢?
砰!
他枪法固然不佳,可这么近的间隔,也不会脱靶。只听当啷一声响,突利弯刀后仰,受不住力,脱手而飞。
一声枪响,终究在扣扳机的关头,张玄清还是调转了枪口,让枪弹打在刀面上。
此曲之悲怆,动人至深,给人以烦闷感、倔强感,表示了一种含蓄而又晦涩苦楚的美。
可突利年青气盛,怎会那么轻易听劝?不顾禁止道:“叔叔放心,看我这就拿他首级返来!”说完一夹马腹,唏律律,马蹄铮铮,快速冲上便桥。
突利也吓了好一大跳,来不及反应,就被马从马背上甩飞,滴溜溜做了滚地葫芦。
桥中间道人动也未动,琴声还是,口中还是苦楚唱着:“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别人……命不长……那知本身……返来丧……”
突利浑身一震,再也忍不住心中惶恐:“你……你……你究竟是甚么人?”
颉利、突利使不得曲目,自是不知,这并非大唐乐曲,而是后代官方音乐家阿炳所创作的《二泉映月》。
并且愤怒之余,也有些提心吊胆,因为跟着那道人的歌声,他身后的突厥兵士气较着一降再降,眼看就要完整没了。
“贼羽士,你找死!”只见突利又一声怒喝后,蹭地一蹬,翻身上马。
突利微不成查的翻了个白眼。哼,说的好听,还作客,别被唐朝天子杀了就万幸了!
颉利、突利都不由莫名一悲,固然词曲听不大懂,也不晓得甚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来宾、眼看他楼塌了”的诗句,但道人的声音极有穿透力,让他们都忍不住坠下泪来,连同能听到琴声的兵将,亦都双目通红,如有所感。
反观颉利可汗,身形魁伟,生的一脸横肉,望向长安城的眼神中透出凛冽寒光,草原霸主的气质尽显无余。
俄然他身材一顿,看向河对岸:“颉利叔叔,你快看,那边来了小我!”
听闻突利扣问,颉利眯着一双眼,嘴里却轻飘飘说了一句:“大抵是李世民留他作客吧。”
那人仿佛对这边二十万束装待发的雄师视而不见般,一步一步悠然的走上便桥,到了桥中间地段,才停下来。施施然的坐在桥中间,拿下背上乐器,是一把胡琴,放在腿上拉了起来。
再看张玄清,悄悄叹了口气,低下头,持续拉起弓弦,口中咿咿呀呀、凄苦楚凉地唱:“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别人……作……嫁衣裳……”
突利可汗本年才二十三岁,身形较为肥胖,面白不必。他固然也是突厥一部可汗,可比起已经四十七岁的颉利可汗来,不免有些稚气未脱的青涩之感。
“叔叔,执失思力去了这么久,如何还没返来?”前军位置,突利可汗向他身边的颉利可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