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在紫禁城响起时,惠妃正在长春宫的屋檐下看雪,霹雷隆震慑心魄的钟声传来,她愣了神,问身边宫女:“甚么声儿?”
环春翻开食盒,到底恳求主子吃了两口,盼着能保佑主子长命百岁,可环春又会很冲突,没有人比她更体味岚琪,现在多活着一天,对她都是折磨。
谁也没想到,新君会当众斥责宜太妃目中无人,迫令人将宜太妃送入宁寿宫囚禁,那一下闹得很丢脸,可乱哄哄的哭声喊声里,岚琪仍旧毫不在乎地分开了。
回到永和宫,换下衣裳歇着,岚琪靠在明窗前看外头零散飘舞的雪花,环春捧着食盒过来,轻声道:“永安寺呈送的腊八粥,主子要不要进一些?皇后娘娘那儿,另有其他娘娘、福晋那边,奴婢都安排下了。”
阖宫缟素,先帝身后事之昌大,几近举天下之力。而太后虽不肯接管文武朝拜,但先帝之事,事必躬亲,每日哭灵焚香,皆拖着病体前去,只是一提起皇子皇孙、宗亲后辈要来叩拜,她就说要归去了。
胤禛考虑了半天后,却下旨意,让十四把兵马留在都城外就好。
翊坤宫里,养病的宜妃闻声丧钟时,咋咋呼呼了一辈子的她,却只是呆呆地堕泪,桃红伏在榻边劝她节哀,却听主子喃喃自语:“我是不是输给她了,我这辈子就没赢过她是不是,她也向来没把我当回事吧?桃红,现在谁做天子了,是我们胤禟吗?”
岚琪动了动嘴唇:“让天子去安排,有些事,他们君臣之间说清楚就好了。”
那一日,诚亲王胤祉上奏,为尊新君,以避帝讳,将诸皇子名中“胤”字改成“允”字,天子恩准。而京别传来动静,大将军王带兵回京,间隔都城另有十来天的路,有大臣上言要天子降旨命大将军王将兵马原地逗留,大将军单身入京便可。
但十四阿哥之前受先帝何种恩宠报酬,以帝王亲征的尊荣带兵出征的事,世人都看在眼里,现在还是影象清楚,可世易时移,四阿哥已经是帝王,不知十四阿哥奔丧而来,是何种表情。
毓溪以雍亲王嫡福晋的身份,随君入主坤宁宫,尚未行皇后册封大典,但天子已许皇后之尊,出入宫闱,周边一声声“皇后娘娘”,总让她很恍忽。还记得孝懿皇后临终前对她说,她将来是要做皇后的人,可现在真的成了皇后,她却有些茫然了。俄然之间,她就是国母,她所承担的,再不是王府或圆明园这么点大的家,全部皇宫,乃至全部国度,都在她和胤禛的肩上。
世人哀思欲绝时,连胤禩都没想到,新帝会一上来就启用他。他是被先帝撂下好多年的人,乃至在临终前还暗讽他觊觎皇位窥测天子安康的事,被要求在家安养,换言之就是囚禁,可现在新帝“不计前嫌”地启用他,胤禩内心震惊了没多久,就明白过来,新帝是要安抚民气,他若不承情,就是他的错了。
环春放下食盒,道:“成太妃娘娘之前把盼夏送去七阿哥府里养老了,您不记得了?”
岚琪淡淡地说:“天子何来的名声吵嘴,敢群情君主,就是欺君之罪。”
转眼已是寒冬腊月,腊八这一天,本是每年宫里都会热烈的日子,本年青悄悄的,白皑皑的皇城里,连一点笑声也听不见。一朝晨,岚琪还是往先帝梓宫去哭灵焚香,但虽说哭灵,从玄烨驾崩那天到现在,她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她哭不出来,她也想哭来着,可就是哭不出来。
环春又道:“十四爷就快到了,主子,是等十四爷来求见您,还是我们主动下旨,请十四爷过来?”
从启用八阿哥,到让十四阿哥把兵马带到城下,新君的胸怀可见一斑,固然有传言先帝遗诏颁得不敷光亮正大,清溪书屋里有很多说不清的事,可新君的态度摆在那儿,他是堂堂正正担当帝位,不怕有人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