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嘴上说着使不得,但却还是极其天然地将那镯子归入袖里,笑眯了眼对梅蕊道:“蕊学士说的是真的?老奴气色真的不错?”
嬷嬷眼皮一翻,啧啧道:“就板著吧,但也得过上个几日,现下宫里忙着咧,谁顾得上管这些小事。照老奴说呀,蕊学士你就当这件事儿已经做了,还免得受这苦,护军大人每日事件繁忙的,哪有工夫管你是不是真的来领罚啦?”
他的声线偏清澈,说话的语速不快,给人一种游刃不足的威压感,梅蕊夙来听闻这位护军的威名,即便是对方在理取闹她也不想与人顶撞,除非她不要命了。
陆稹这才抬起眼来将她端庄打量一番,本朝重文史,连带了后宫也多有崇文之风,天子便在文学馆中置了女学士一职,专管后宫中人演算读书,教习礼节之事。但教习礼节本有尚仪局在那头,梅蕊戋戋一个女学士天然比不得那些深谙宫规的姑姑嬷嬷们,她也干脆乐得安逸,偶有那些想识字的宫人来寻她,她便来教一教,更多的时候都是躲在藏书阁中看书。
他梳着很整齐的鬓角,金革带进贤冠将他的侧脸衬得自有一番威仪,鼻梁矗立眉峰如山,是个拔尖儿的美人表面。梅蕊一边偷瞄着一边听小太子还在咳,那美人却已经开了口:“殿下方才在吃甚么?”
她垂下眼睫,轻声道:“大人说的是,是奴婢忽视了。”言罢便又再去提壶倒水,水从壶嘴倾出注入杯中时,那人又发话了:“文学馆这一处天高地远,没想到却这般落了教养,这馆中的女学士未曾教过尔等端方?”
她将手揣在怀中,渐渐地往回走,怀珠还在荣妃那处没返来,她便径直褪了鞋袜上榻躺着,迷含混糊就睡了畴昔,带醒来时候,业已入夜了。
一人道:“学士就因如许一件小事儿被陆护军给卸了差事?护军也实在是太小题大做了些,且那杯水也未见得有多凉,如何就惹了他不快呢,怕不是学士您往前获咎过护军大人,他特地来寻事儿打压您的吧。”
小太子猛地点头,陆稹却端着慢悠悠的腔调道:“臣对殿下说过甚么,殿下都不记得了么?”小太子只剩下点头的份,不幸巴巴地看着陆稹,陆稹一声轻笑:“那殿下怀中的又是甚么?”
旁的人都在外屋跪着,在这里间的也就梅蕊一人,梅蕊低低应了声是,埋着头站了起来。她之前就想替太子倒水,是以水早就在杯中倒好了,她便双手拿起青花盏来,微微曲着腰递去:“殿下请用。”
那人手腕一翻,杯中的水便被泼了出来,有些许落在了炭盆里,被烧得正旺的炭火烫得滋一声化成袅袅水雾,梅蕊听他在本身前头说道:“陈水也敢端来给殿下喝?不晓得重新倒一杯么?”
再往面前看去,那双奉着茶盏的手,青花开在她指间,陆稹神思恍了恍,又定了下来,从她手中接过茶盏来喂了太子喝一口水,然后淡淡道:“本觉得是不知者无罪,现下看来倒是明知故犯,既然如此,这学士的差事你也担不得了,自去领罚吧。”
这宫里对她的称呼都乱七八糟,蕊蕊,梅夫子,蕊学士,太病院另有个太医,也不知是个如何花里胡哨的性子,暗里里叫她小蕊蕊,教她好气又好笑。她带着很和蔼的笑对嬷嬷道:“嬷嬷折煞奴婢了,奴婢是来领罚的。”
“真的?”小宫女欣喜隧道,梅蕊记得她叫韫玉,这个名字与怀珠倒是很班配,她笑道,“天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