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安远远儿地站在楼梯口,拉住了昭阳:“这会子皇上与大人们在一块儿,我们做主子的要有眼力劲儿,千万不成上前打搅。此后你如果伶仃在屋子里服侍着,也要服膺,不该你听的,自个儿学着装聋作哑;该你善解人意时,那可要多长点眼水儿。”
德安抢着回话:“主子,幸亏主子方才下去了一趟,要不,昭阳指不定叫人欺负成甚么样呢!”
前半截话昭阳听得晕头转向的,听到最后一句时才恍然大悟。
夜里,昭阳服侍着天子用膳后,天子仿佛有闲事要忙,没与她说话,让她回了屋。倒是德安没一会儿找上门来,招招手,要她去给天子打水洗脸。
昭阳是个循分守己的人,就是给她九条命,她也不乐意拿去冒这类险。
赵孟言撇撇嘴,把手放下去了。
昭阳恭恭敬敬连连点头,出了门还在想:天子当真是个好主子,这点小事都心细如发,但她御前失礼他也不跟她计算,真好。
可说来奇特,他这么一身素色淡雅的行头,按理说应当不太起眼的,但与一身宝蓝色掐金锦服的赵孟言站在一起,竟也叫人难以忽视。
昭阳一怔,伸手摸摸耳垂,呀,公然掉了一只!
昭阳谦虚听着,昂首偷偷瞧着那头,冷不丁对上天子的视野,吓一跳,赶快又垂下头来。
对,是她御前失礼,不是他眼里容不得沙子。
天子的目光落在她而左耳上,她如何还没发明本身的耳坠子少了一只?
他有些心烦,挥挥手:“嗯,是你御前失礼,念在你初犯,朕不跟你计算。”
皇上找她,昭阳不敢掉以轻心,这下止住了眼泪,赶快从床高低来,泪眼恍惚地问:“皇上找我有事吗?”
昂首跟天子做个揖:“臣另有事,先走一步。”
不是时候。
这说法还真新奇,把昭阳方才蕴出来的泪花都给逗归去了。
天子似笑非笑地觑着他:“如何,又想做人家的入幕之宾不成?”
他穿了件天青色勾画宝相斑纹袍子,头上戴着只半透明白玉冠,看打扮比那赵孟言还要素净低调些。褪去了天子行头,他凭栏而立、负手远眺的模样说不出的舒雅隽秀。
一人之下,万奴之上?
她倒是挺成心机。
天子“嗯”了一声,德安把门翻开,表示昭阳出来。昭阳端着水盆走进天子屋子时,天子在看折子,眉心蹙得紧紧的,也不晓得是有甚么烦苦衷。她有点严峻,轻手重脚端着盆子放在一边的木架上,取下屏风上的帕子,浸湿水,拧干,恭恭敬敬捧到天子面前。
出人料想的是,天子仿佛在屋子里闷久了,眼下正与方淮、赵孟言二人站在二楼的船栏边吹风。
“是,是奴婢。”她舔着脸把帕子拿过来,走到木架前扔进水里,没忍住解释了句,“大总管怕您乏了,就让奴婢来服侍您洗脸。”
他又摸摸腰间的锦囊,记起天子在身后,只得作罢,抬腿走人。
她有点懵:“不是说奴婢上来只用服侍皇上用膳吗?”
***
昭阳伸手来接,天子的余光瞥见她绿裙子下摆,仿佛才反应过来此人不是德安或者小春子,昂首一看。
天子才刚把人调到身前服侍,他赵孟言就拿着人家的天晓得是传家宝还是嫁奁的玉镯子巴巴地凑上去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虽说天子与他俩自小一起长大,但君臣之分不成无,赵孟言就是再爱玩,也不成把手伸到天子跟前去。
侍卫拖着鬼哭狼嚎的刘姑姑下去了,李姑姑见势头不妙,赶快逃到了灶房里去出亡。小隔间里徒留昭阳呆呆地坐在那混乱的被褥上,发髻乱糟糟的,连一边耳朵上的坠子掉了都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