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八章
昭阳跟在天子身后一声不吭,闻言昂首瞧了瞧,哟,赵侍郎可不真是只穿了件单衣吗?方统领好狠的心,竟然真把人从床上拉起来。看赵侍郎嘴唇都发白了,她想笑,又不敢笑。
江南的夜晚比北方要温和很多,温软的夜风,轻微的虫鸣。只可惜伴着一起月色回到陈府时,天子被方淮与赵孟言截了个正着。
厥后定国公府没了,她目睹着统统的亲人都背井离乡,幸亏表姐半年前嫁来了嘉兴,这才没受连累。都说旧事如烟,于她来讲却并非如此。她记得定国公府的各种人、各种事,因为那曾经是她的安乐乡,现在却成了梦里才去获得的处所。
话说到一半,被咳嗽声打断。
德安睁着眼说瞎话,指着昭阳手里阿谁丢脸得紧的粽子:“您瞧瞧,这粽子多有神韵呐!真不愧是出自咱主子爷的龙手,端的就与那浅显粽子不一样!”
他剜了方淮一眼,咬牙切齿:“托方统领的福,昨夜只着单衣候在门口,等了皇上一宿,今儿……咳咳咳。”
昭阳一眼看去就晓得那衣料都是上乘的,虽不若宫中主子们穿的御贡料子,但也是富庶人家才气享用得起的。裙子有三套,小袄与鞋袜也稀有件,色彩都不太素,但也并非花里胡哨,刚好能把女人家的气色衬得极好。
十年未见,她也不晓得表姐现在是甚么模样了。当初她还未满五岁时,表姐也一向住在府上,与她同吃同住。表姐大她八岁,对她很好,会逗她高兴,教她写字,她没有兄弟姊妹,便把表姐当作亲姐姐一样。
屋内烛火融融,她谨慎翼翼地捧着玉冠走到打扮台前,把它悄悄搁在桌面上,然后又回过身来替他解衣裳。
昭阳扑哧一声笑出来:“大总管说的是,小的也这么觉着。”
嗯,明天夙起必然要再吃几只今儿亲身脱手包的粽子。
“如何样,考虑好了没?”赵孟谈笑得眉眼间俱是温暖春意。
这侍郎大人可真是一次比一次自来熟,上一次抢她的吃食,害她被拉到天子面前担惊受怕的;这一次竟然要和她一起去探亲,那但是她的表姐,跟他没有半点子干系呐!
天子昂首看她,她低头恭敬道:“小的服侍您洗漱。”
另有主子,虽申明珠一向念叨着伴君如伴虎,天子都有一副铁石心肠,动不动要人脑袋。可在她看来却不是如许,他或许高高在上,或许养尊处优,可也有一颗仁慈朴拙的心呢。
她睡在软软的床榻上,闻着被褥枕头上清冽的香味,内心也变得熨帖而镇静。这趟南行比她设想中的要更成心机、更轻松,除了前些日子在两位姑姑那儿受了些气,其他都挺好的。
只是,天子竟然说方统领是晚、娘脸……昭阳捧动手里的粽子,脚下几乎一个踉跄,最后好不轻易转了个弯,憋着笑进了耳房。就是给她十个胆量,她也不敢在这节骨眼上笑出声来啊。方统领但是说一不二的人,万一恼羞成怒非赐她军杖五十,她可不感觉天子会为了保她跟方统领翻脸。
儿时一起玩耍的表姐嫁来嘉兴,她明日还能够上门去见见表姐。多少年没有见过亲人了,眼下有了这个机遇,她真像是在做梦一样。
方淮不知在后门候了多久了,见天子返来,一板一眼地行了个礼,昂首就皱眉:“皇上出府,为何不叫上臣?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街头巷尾也没有禁军巡查。如果皇上有个好歹,臣就是摘了这颗脑袋也不顶用。”
身后传来天子的声音:“你也别老绷着脸,南下是为了体察民情,但并不是日日夜夜都要把本身拘着。这天下事朕的,朕能护着看着,保国泰民安,又为何不能看看这天下的大好国土、花好月圆?朕在都城里待了多少年,眼下能像个平常百姓似的走在街头,赏弄月,看看灯,最后还能包包粽子,朕内心很欢畅。好了,快把这晚、娘脸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