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中比热更不能忍耐的,是那些蚊子和蠓虫。蚊子是浅玄色的,蠓虫是深玄色的,它们不管白日黑夜都成群成群地飞舞。它们在叮咬人上比蛇要凶多了,一叮就叮到肉里去。我仆人们的脸上、胳膊上到处都有被它们吸吮过的陈迹。他们不断地挠那些肿起来的小包,把脸都挠破了,这使他们看上去丑恶不堪。有一天,一只大蠓虫咬了我的眼皮,肿得我睁不开眼睛了。黄仆人他们见了我那副不幸相竟然还笑,说我像个受气包。成果那两天我在带路时视野恍惚,常把他们带到波折丛中。我恨透了那些蠓虫。心想这丛林中能管住蠓虫和蚊子的,或许就是阳光了。阳光为甚么不把它们全都一针一针地扎死呢?被蠓虫咬过的处所出奇地痒,我老是用爪子挠,挠得次数多了,血就流了出来。血和鱼的味道很类似,有点腥。血是玄色的。我不怕血,可我的仆人却很怕血。一出血,他们就要往伤口涂药。药的味道实在难闻,比我拉的屎还臭。
几小我都聚在火前去转动野鸡,当它被烤熟时,小优偷偷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扁扁的瓶子,说:“这么好的东西得有酒才行。”黄仆人他们都叫了起来,说小优是把戏师,在丛林里如何能搞到酒?小优说:“我是让上回欺负我的野猪给搞的酒。”
有一回,小优打了只非常大的野鸡,它的尾巴上拖着几根长长的带斑纹的羽毛。在我眼里是吵嘴花的,小优说是古蓝色和湖绿色的。他把那羽毛拔下来,说是要留着给他将来的儿子做上几支羽羊毫。刘红兵说:“你儿子还不知在哪个狗肚子转筋呢!”就为这一句话,他们打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瞥见人和人打斗。小优用拳头揍出了刘红兵的鼻血,刘红兵用牙把小优咬得一块一块的黑印。他们嘴里都不断地骂着对方:“去你妈的!””你个狗娘养的!”黄仆人在他们打斗的时候把野鸡挂在了火堆的支架上,我闻到了被烧焦了的鸟毛的气味。孙瘦子呢,他咧着嘴对打斗的人说:“哎,你们真打啊?你们远点打,别把脑浆打出来溅在我身上,我还没洁净衣服换!”据我察看,他们是为一句话打起来的,而它仿佛又和我有关,因为他们说到了”狗肚子”,我不晓得本身的肚子如何招惹他们了,引得他们发那么大的脾气?最后,小优把刘红兵背心上戴着的一个像章给揪下来,这时我听刘红兵歪着嘴叫:“好啊,你敢打毛/主/席,你敢揪毛/主/席的头!”小优后退了几步,先住了手。刘红兵却仍然叫着应当把你扔进监狱,你连毛/主/席都敢碰!”我重视到,黄仆人他们每小我都要戴一枚如许的像章。像章有圆有方,有大有小,但上面的头像却老是一小我的,他们管这小我叫”毛/主/席”。在火车上,有小我看上了刘红兵戴着的这个像章,要跟他换,刘红兵不干,说:“我这像章上有山川,你的只是一个头像,我可不舍得换!”我在火车起点站的那家杂货铺里,看到女仆人收的钱上的几个纸人也戴有这小我的头像,我就想这小我的确太累了,又得被纸人戴着,又得被活人戴着。黄仆人、孙瘦子他们都把像章别在上衣的前襟上,只要刘红兵把它别在背心上。小优说你要把我塞进监狱?我看该进的是你!你凭甚么把毛/主/席别在背心上?那是女人奶孩子的处所!”刘红兵”呸”了小优一口说:“我又没长奶/子!”小优说:“谁说男人没有奶/子?它也就是没有女人的大罢了!可它还得叫奶/子啊。你如果有本事,把它叫个其他的名我听听啊?”黄仆人和孙瘦子听了都笑得前仰后合的,刘红兵呢,他咧着嘴想了半天,说了句:“还真不能不叫它奶/子!”也笑了起来。刘红兵一笑,小优也笑了。小优在笑的时候顺势把被他揪下来的像章还给刘红兵,刘红兵把像章收好,他们就这么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