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这位中宫娘娘平日里的明理慈爱和纯真竭诚，不由轻叹了口气，道：“既是母后的意义，小莞顺从便是。换衣吧。”
我抬眼看向她，听她持续说道：“萧十三来了，喝止了保卫，让郭少监出去了。婢子服侍昭训换衣打扮吧！郭少监眼下正在外殿等着您呢。”
翠浓走过来问道：“昭训可有伤着那里？”
佟嬷嬷应了，与郭少监、翠浓和快意一起跟在我身后。
浅笑着，将心中的苦涩咽下，我轻抚裙裾，跪了下去。垂眸道：“曲氏小莞，拜见主母。”
我心头闪现的，是顾府百年门楣上刻着的“武陵遗荫、清风明月”八个字，是顾家人诗书传家从而刻在骨子里的高傲。向来没有哪一刻，我会如此光荣，我此时不是顾明琰！
我依言屈身施礼，道：“昭训曲氏，见过太子妃。”
佟嬷嬷稳步上前向我端端方正行了一礼，“昭训，婢子晓得您的心机，也心疼您的难为之处。可这是皇后娘娘的美意。长宁宫的叶尚仪传过话，皇后见殿下与您现在如许，非常挂记。总说也许两下里见着了面，就和好了也未可知。昭训如果不去，岂不是让皇后娘娘更加忧心？”
我俄然自嘲的笑了：另有甚么是不明白的？另有甚么好辩白的？这恰是人家的目标和手腕罢了。
既然有争论声，天然是要谨守锁闭徽音殿的严令的了。
话音刚落，武尚华身侧一名嬷嬷便斥道：“大胆。见了太子妃何不可跪礼？”
武尚华正要伸手扶起我，身侧的嬷嬷拦了她，摆出长篇大论的架式道：“太子妃出身王谢，是皇家几经择选，昭告天下册封的太子正妻，是从东华门入宫的东宫正妃。夙来仁爱，你等庶妃，当对太子妃怀礼敬恭让之心，执婢仆奉养之道。曲氏，你可清楚了？”
我垂下眼眸。
那嬷嬷眼白浑浊，此时瞪大眼睛，腮帮上败坏的赘肉颤栗几下，喝道：“大胆！太子妃不叫起，你敢自行起家，便不算礼成！老奴可瞥见了，方才昭训用心滑倒，勾得太子爷垂怜。你自恃貌美而狐媚惑主，现在又要不敬主母么？”
我不无黯然，“未曾。”低头嗅了嗅刚才折下的梅枝，轻声道：“走吧。”
我看着她志对劲满的笑容本来没感觉有甚么，可待她走近，豪气的眉眼间新添的一抹委宛柔媚那样较着，顿时叫我有些怔住了。
与郭少监见过礼，一行人朝慈安宫行去。
我情不自禁的停下了，踮着脚探手去折高处开得最盛的一枝。
园子里竟皆是红梅。
佟嬷嬷本来备了抬辇，我看了看外头，已经下得白茫茫一片。遂道：“走着去吧。这气候抬辇的内侍们可太不轻易。”
并且，萧十三来了，传达的必定是晟曜的意义，他晓得皇后今晚要我呈现在慈安宫家宴上，并且默许了皇后的做法。
我想见他，但是我又怕见他。我怕我按捺不住的委曲怨怼在家宴的众目睽睽之下透暴露来！
膝盖和小腿紧贴冰雪跪着，此时已经冻得有些麻痹了，我抬手扶着佟嬷嬷的手背站了起来，轻描淡写的回道：“天然是清楚的。”
他一言不发，扶着我站稳，便收回了搂住我腰肢的手。淡淡的看我一眼，回身朝园子通向慈安宫的月洞门走去。
我没有说出来的是：晟曜，武尚华，必然双双坐于一席。这才是我不想去的真正启事。
不然，真真是令先祖蒙羞！
下跌的去势收住了。
佟嬷嬷上前在我耳畔提示道：“昭训，快向太子妃施礼。”
小半个时候以后，我已打扮毕。围着件银紫色缎面灰鼠里的大氅，戴着同色观音兜，立在徽音殿的外殿门前，瞧着这扇门在我面前一点一点翻开。殿外保卫们仍在，此时肃立垂首在两侧。我轻提裙裾，迈太高高的门槛，在近两个月的软禁以后，第一次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