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王表示我与他一同入坐,我见阮良娣的坐次也鄙人首,不免有些踌躇。萧王昂首过来,在我耳边轻声道,“本王喜好你在我身边。”口唇开合之间气味扑在耳上有些痒痒的,顿时便建议烫来。
他讲得煞有其事,一本端庄,我倒不好揪住不放,不然更像在世人面前肆意调笑了。
正院的东花厅安插了宴席,边上的梨音榭已经搭好了戏台,萧王昨日叮咛管事们请了两台梨园子,筹办热热烈闹的乐上一整天。
萧王见我神情落寞,便招了琉璃过来,正待说些甚么,却见小德子一起小跑过来,躬身道:“王爷,永嘉公主府和太病院盛副使府上都遣了管事妈妈过来送贺礼了。”
萧王着人送出门外,转头见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晓得我是责怪他方才在郭少监面前语出不尊,脸上笑容更是飞扬起来,“之前已经从公主府迎你入萧王府,现有父皇之命、母后之赐。收了礼部行的聘礼,册封昭训,划一官方嫁娶,如何不是本王的人了。”
刚听了一折戏,宫里执事内官到了。本来是奉皇后懿旨而来。
落座用了茶水,看向劈面梨音榭的戏台,那戏中的待嫁女子正在委宛娇嗔:“绣鞋样儿要鸳鸯戏水的。鸳鸯么,一个要飞的,一个要游的,不要太小,也不要太大。鸳鸯要五色的,彩线透清波,莫绣鞋尖处,防备走路磨。配影需加画,衬个红莲花,莲芯用金线,莲瓣用朱砂。”
正神思不属,萧王俄然紧了紧我的手,本来已经到了东花厅。
但是欲戴华冠、必承其重。
遣了赤芙去安设皇后的犒赏,叮嘱她道:“湛露这会子应当还在安设礼部送来的东西,皇后这些犒赏也多问问湛露的意义。”
依他所言坐在他身边,只得临时不去看阮良娣。却仍然感受获得阮良娣的方向时不时有两道目光恨不得剜在我身上。坐鄙人首的美人们也都各怀心机,悄悄打量着。我不由悄悄苦笑。以公主府女婢的出身得封昭训,要辖制这些女子,的确不轻易。本日以后,明枪暗箭只怕是少不了了。
我依礼称是。
如此想着,我挺直了背脊。
萧王听了,表情大好,“借袁侍郎吉言。还请留下吃杯本王的喜酒。”那侍郎含笑躬身谢过。
几名内侍手中皆捧着个嵌螺钿的紫檀匣子。“都是给曲昭训的,王爷可不准抢。”
想起昌若的名字,心中便有一处丝丝缕缕的发疼。
萧王此时嬉皮笑容的扭住那内官,“郭少监,母后就只送了句话么?”
郭少监听了先是一愣,继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老怀大慰的模样。
那位官员办完了差事,此时亦笑吟吟向我道:“恭喜王爷!恭喜曲昭训!下官祝二位情深意长,瓜瓞绵绵。”
只得抿了嘴跟在他身后回了东花厅。
这仿佛在我面前斥地了新的幻景之门,门内里浓雾满盈看不清前路是否波折横生,只模糊闻得见花香扑鼻,听得见欢声笑语,引诱着我朝前走。由不得我持续立品门外,亦做不得一个槛外人了。
不听则已,此情此景突然听了如许的唱词,几乎难以矜持。
我穿戴昭训号衣,跟着萧王的步子稳稳的朝前走。面庞安静,目光端和——心中倒是思潮翻滚:如果三年前没有满府开罪,如果牵住我手的是昌若哥哥,又是如何的风景呢?
但是,我不偶然酸的想到,是鱼化龙还是龙化鱼以后又化龙呢。毕竟是世事情幻、人生起伏跌宕罢了。
花厅劈面,梨音榭上开演了。
事已至此,一味让步反为不美,倒失了磊落之态。
萧王带着心对劲足的神情紧握住我的手,携我向厅内去。阮良娣掉队萧王和我半步,其他府中姬妾皆束手恭立在两旁,待我们三人缓缓通过后便侧身碎步跟在了我们前面,一起去了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