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浅葱和江之鲤的喜日定下来了,六月十八,黄道谷旦。
陆浅葱微微颌首,有些羞怯的笑笑:“那就劳烦不……娘舅,开端训戒罢。”
说罢,她在刘大娘的搀扶下盈盈下跪,双手叠加,以额触地。
公然,街道上模糊约约传来了唢呐鞭炮的声音,此时街上想必是堆积了很多人,欢声笑语影影绰绰的透过门窗传来。
江之鲤的手很暖,指骨苗条,被他握住的感受很放心。
她仿佛听到了江之鲤开朗的笑声,一听到他的声音,陆浅葱魂都要跟着飞去了,有些坐立不安,想要偷偷看他一眼,又感觉不太妥,只得生生的忍住。
刘大娘替陆浅葱清算好了裙摆,然后欺身挡在陆浅葱面前,不答应江之鲤碰她,用一贯豪放的嗓门大声笑道:“要想新妇进门,礼多方好!新郎官儿,快些拿红包来!”
酒很醇,清正浓,江之鲤乌黑的眸子定定的望着她,然后缓缓伸出拇指,一点一点将她唇角的酒渍抹去。
入夜,窗边的烛火摇摆,将陆浅葱婀娜清丽的身姿投映在窗纸上。她凝睇着江之鲤送来的鲜红嫁衣,崭新的百花裙在她膝上蜿蜒绽放,因受本朝商贾人家不得穿用丝绸之物的限定,嫁衣的布料虽不是顶好,但针针线线都是出自姑苏最好的绣坊。她的指腹一寸寸碾过嫁衣上的栩栩如生的百花刺绣,嘴角不由泛出一抹浅笑来。
沐浴结束后,她穿上了鲜红的里衣,坐在楼上的铜镜旁,任由刘大娘一缕一缕擦干她的头发,再用上好的檀木梳寸寸梳开,抹上用桂花花调配的香膏,再将长发绾起,戴上明晃晃的凤冠。她低头,步摇轻颤,孔雀蓝的耳坠在烛光中熠熠生辉,更衬得脖颈细嫩,肌肤胜雪。
回身的一瞬,她回眸一笑,蜿蜒拖地的鲜红嫁衣热烈如火,百花裙层层绽放,更衬得她鲜艳万分。
轰的一声,陆浅葱大脑一片空缺,身子几近要在他怀中软成一滩春水。
她玉手重捻裙摆,在刘大娘的搀扶下一步一步下楼,转过大厅,穿过鹄立两旁的歌姬乐人,在漫天的花雨中,世人的欢笑中,热烈的鞭炮声中,她拖着长裙缓缓走下台阶,迎向那红绡软轿前站立的男人。
六月十八,凌晨,天还未亮,酒坊门口的红灯笼已是高高挂起。旧林和故渊俱是一身短打新衣,满面喜气的在窗棂上贴上大红的喜字。
屋内的烛火被扑灭,映出陆浅葱长发垂腰的背影,烛火摇摆中,好似一朵颤巍巍开在水中的芙蕖花。
大娘忙扶起她,又惊又急道:“使不得,使不得!你这傻孩子,快些起来!”她将陆浅葱扶起来,又垂怜的将她鬓角垂下的一缕碎发抹上去,感慨道:“有个舞刀弄棒的知心人陪着你,照顾你,你也算熬出头了。”
说罢,便将一块绣有金丝鸳鸯的红盖头悄悄覆在了她的头上,遮住了她微醺的容颜。
陆浅葱抬手,用鼠须细笔沾了黛粉,一寸寸描过眉峰,一笔桃红装点在眉心眼角,更显得她眼波盈盈,好似一段秋水裁成。
江之鲤毫不粉饰本身的情意,老是恨不得向全天下昭告对她的统统权,陆浅葱的心像泡在蜜糖里似的,尝到了久违的,属于幸运的味道。
陆浅葱站起家,走到床边坐下,五指无认识的绞着下裳,神情严峻而等候。
陆浅葱答复:“浅葱服膺。”
面前的盖头昏黄了视野,她只模糊看到他亦是一身大红的喜服,长身而立,风韵俊朗。
刘大娘怔怔的看着她,眼眶竟然有些泛红起来,她局促的站在那儿,粗糙的手掌在自个儿的衣裳上擦了擦,感慨道:“倒真像是嫁我自家的女儿似的,大娘我这内心呀,是既甜又不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