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厢的屋子敞亮宽广很多,挨墙放着床,挂上了帐子,屋里点起来香来,窗户大开着通风透气,地上铺了石青织银丝团花的毯子,窗下另有一张小榻,恰好给石桂睡。
石桂眼儿一溜,见之桃蕊香两个在翻帐子理东西,却没瞧见玄月,蕊香抿了唇:“玄月往冯嬷嬷那儿送东西去了。”
冯嬷嬷也是老积年,打眼一看就感觉不错,一半是为着端方,一半是为着叫她说一说宫里头的人跟事,好让叶家这位娇生的大蜜斯内心有底。
裴姑姑一身青衣,头发全梳在脑后,拿梳子抿得一根碎发也无,通身高低别无金饰,几个别面的大丫头腕子上还叮铛铛的戴些响珠镯儿,她却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绞丝银镯子,一身青衣裙,放在人堆里也不出挑。
石桂轻笑一声,落笔便重了些,她练了百来日的字,本来又是干过农活的,手上很干劲,叶文心抬一抬腕子:“得松些,下笔别这么用力儿。”
冯嬷嬷拉了裴姑姑的手,殷切道:“宫门见过,却没进过,姑姑不若先说说这站坐看人的讲究。”又安抚了叶文心:“也叫琼瑛玉絮几个学一学,女人意下如何?”
叶文心的心机不在画上,放开纸只是为着能隔开人同石桂说说话,她手中握笔,眼晴盯着纸,声儿低低的,外间人看起来,还当是在传授画技:“裴姑姑那儿你跟着去。”
裴姑姑微微一笑,眼睛还不落到叶文心的脸上:“叶女人不必忙,我可不是宫里司茶的,吃不出这水有甚么别离。”
六出素尘两个一对眼儿,又去看石桂,这差事是叶文心早早就分拨下来的,玄月也不是不知,本来不说,这会儿东西都搬好了,怪道见天往冯嬷嬷那儿跑,本来是讨这份好差事去了。
外间看她们画画,都退到屋外,玉絮才刚接办了钥匙,恰是新官上任东风对劲,她另有几份聪明劲,晓得琼瑛差在哪儿,揣摩了一夜,样样学着瑞叶的行事,该紧的时候紧,该松的时候再松,还自个儿摸了钱出来,请她们吃核桃酪。
石桂要带着玄月去见叶文心,她倒又缩了,摆了手:“是冯嬷嬷指派我的。”
石桂画了一幅竹,满铛铛的毫无章法,画了满满一张纸,把这纸卷归去,看西厢的屋子铺设好了没有,玄月这一间屋,她也不筹算住了。
宫里当过差还能有面子的,哪一个内心没有一把秤,裴姑姑一听就晓得叶家这个女人不好教,官家女人要进宫,建国以来就没几次,上一回,还是当今这位皇后娘娘。
裴姑姑来的时候就已经同冯嬷嬷说定了,本来也就是这半年的工夫,日子畴昔,不管束得如何,还回奉侍所去。
这差事是天上落下来的馅饼,正砸在玄月头上,她这会儿还晕陶陶的乐呢,那里肯就这么罢休,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委曲得眼睛都红了。
石桂正叠床单,闻声玄月这一句,先皱了眉头,跟着才笑了:“冯嬷嬷怕不晓得女人已经有了叮咛的,这事儿你我说了都不算,还得问过女人去。”
选秀是要选的,可如何个选法却在她:“我囫囵听了一耳朵,初选复选,最后还得见娘娘朱紫们,你探听细心了,只要我讨了嫌,必定就没有我了。”
她往院子里头一站,那精气神儿便跟旁人分歧,肩平腰直,人站得正正的,头向微微低下,目光往下落,投在面前那块青砖地上。
叶文心既盘算了主张,不待她说第二句,便立起来,裴姑姑笑一笑:“叶家女人好,我姓裴,喊我一声裴姑姑罢。”
叶文心一听便蹙了眉头,这些个打小学起来的,也自认挑不出错来,哪晓得请个姑姑来,竟是教了这些,派了石桂畴昔,倒没办错,探听出主位讨厌些甚,样样的学起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