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里非富即贵的人许很多多,瞧着衣裳看不出来的,许是不知哪个衙门里头当差的,如许的人多如牛毛,堂倌也不敢拿白眼看人,把人看低了,说不得就是哪一榜的举人进士,对着小羽士还更客气些,这衣裳一看就晓得是圆妙观的。
他在观里还干些打杂的活计,可圆妙观却比金陵城里要热烈多了,光是庙门口办的庙会,那就乌泱泱满是人,除了卖花卖粉卖吃食,好来的人还要往观里上一柱香。
她这才想起跟着叶文心一道来金陵,却没进宋家宅子,而是抬去了庄子上的十好几只箱子,叶家这么个富法,必定洁净不了。
油饼儿里头裹着鹅肉馅,明月到了金陵最爱吃的就是鹅肉,羽士是茹素的,他却不拿自个儿当羽士,家里活不下去了,才把他放到道观养一养,又没端庄削发,如何能算是羽士。
冯嬷嬷如许殷勤也是有情由的,她是一把老骨头了,儿子却还在丁壮,叶家又只要叶文澜一个,等老的没了小的接过手,儿子已经当上管事十来年,另有甚么不攥在手内心,这才挨着叶文澜,事事都把他摆在前头。
这些个师兄买纸都是一刀一刀买,朱砂这些观里就有,取用不尽,比外头这些还更好上些,宫里按月给张老神仙送东西,朱砂就是顶要紧的一样。
明月这才晓得,观里这些师兄们,还偷偷摸摸在卖符,一张黄纸写上朱砂字,就算是符了,明月在通仙观里旁的没学过,画符倒是下过苦功的,旁的不可,这上头不知吃了多少顿打,再不画出个模样来,都对不起他挨得这些揍。
拦了石桂来路的不是别个倒是明月,他身上的道袍称身了很多,鞋子好好套在脚上,头发洗洁净梳成一个髻,拿蓝布条绑了,脸盘虽不白净,却也精力,腰带扎得齐划一整,石桂打眼一看,竟没能认出来。
在观里那是吃不着,都出来了,如何能不尝尝人间炊火,明月每个月替师兄们跑一回腿,从城外到城内要走很多路,观里的羽士有个好徒弟顶着,养尊处优惯了,有甚事都差了底下小的跑腿,既教唆了人,天然得破钞几文茶钱。
伴计见个小丫头都识得字,书册拿畴昔看一看,倒对她另眼相看,再是大户人家也没有丫头还识字的,拿油纸一层层替她裹好了:“诚惠八钱。”
他衣裳整齐了,脸上那付笑容却还没变,这处所人挤着人,他却从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了石桂,原想上前去的,没想到她正奔着自个儿过来,笑得涎皮赖脸,支了腿儿懒洋洋靠在书肆门边:“你如何在这。”
石桂把书递进车里,又问叶文心要不要尝尝果子点心,玉絮拦住了:“外头的也不晓得洁净不洁净,这么个走法也不知走到哪年代去。”
明月已经买了油饼来了,油纸包了香喷喷热乎乎往她手里一放,石桂原是想请他吃的,可看他满不在乎的模样,想必手上也不足钱,咬着饼皮呼呼吹凉了往嘴里咽。
石桂自发同他算是朋友,不客的拿了:“你倒好,出来一趟也算轻易,我却不成了。”明月笑一声,他在这个金陵城里熟谙的也只要石桂一个:“这有甚么的,等我闲了就去宋家找你。”
明月看看远处的马车,挤得动都不动:“前头都是去赶庙会的,且有得好等呢,你帮甚么差事?我请你吃油饼子。”
渐渐吞吞好轻易过了桥,转走巷子车程才快些,石桂捏了一颗称心糖塞进嘴里,想到明月是来找爹的,她自个儿也想着赎身,叶文心想的是不进宫,一个个都称了心,就好了。
叶家的院子在厚德巷里,过桥串坊,预备的东西多,实则路程并不远,那儿早就开了大门驱逐,冯嬷嬷早一步先到,早已经安排起事来,两个主子也得吃年饭,既是吃年饭就得按例来,一样样点了,安排专人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