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湄蹙了眉头才要发怒,就眼睁睁看着母亲眼里滚下泪来:“如果你好好的,菩萨立时收了我,我也甘心了。”
宋老太爷不肯同他牵涉,还是叶氏写了信归去,奉告兄长先把侄女接了来,叶文澜也一并过来读书,孝期一过才好科考。
叶氏从老太太那儿得了句准话,等出了热孝,就把叶文心姐弟两个接到金陵来,就住在郊野的别苑里,多派几小我去服侍着,别露了动静。
“母亲夜不能安寝,除了五味子,该再加一味夜交藤。”宋荫堂指导出来,薛太医略略一想动笔改过,晓得宋荫堂为着叶氏病看了很多医书,那会儿还打趣一句,若不走科举路,还能来太病院。
那头春燕已经把梨肉片得薄薄的,摆在冰上端出去给宋荫堂用,淡竹隔着门看着直流口水:“再有两天我们也有冰吃了。”
那一篮子百般的梨子由着春燕赏下来,石桂摸了一个,咬上一口,一声脆响甜得流汁儿,一口咽了这才想到:“早晓得该拿冰湃过的。”
薛太医长年替叶氏看诊,她的病情了如指掌,说白了就是烦恼过分,隔着帘子摸一回脉,出了一张药方递给宋荫堂,他打小时候起就跟着薛太医看药方,这会儿捏在手里一看便知这是益气养阴的方剂。
白了。
谁也没当一回事,春燕寻了个好由头:“那里是消夏,是前两日下雨,院里的树倒了,太太派我看看可伤着了人。”
抬起袖子捂住脸,放声大哭,立起来就往门边跑,甘氏一把没扯住,抓着女儿腕子上套的开口镯子,一把把那镯子抓了下来。
叶氏肯退这一步,老太太对她越加对劲,宝贝孙子如果非要娶,叶氏出面安慰,比他们出面要好很多。
甘氏看着这个从小宝贝到大的女儿,宋敬堂她还不时催促,盼他能考个功名,盯着他读书作文章,可这个女儿确是一句重话都没挨过,大房看不起她们,她就越要把女儿养得比大房那两个庶出的更矜贵,哪晓得竟把女儿惯成了这个模样。
叶氏接着信气了个仰倒,这是眼看着宋家要抽身了,想从速把女儿的婚事定下来,只要跟宋荫堂定了亲,宋家就再脱不得身。
这会儿春燕差了她往老太太屋里报信,说薛太医已经看过诊,并没有大碍,隔得会儿她便拎了一篮子梨子来,是老太太送给叶氏解暑的,晓得宋荫堂亲给叶氏煎药,虽心疼他,也不好让他停下,给他捣了冰梨汁来解渴。
这话在宋之湄听来没头没尾,可这里头的悲伤绝望倒是作不得假的,她听得身子颤抖,俄然明白过来,冲口而出:“你底子就没想着我好!”
这信还不是写给叶氏的,直接送到宋老太爷的案前,老太爷拆开一看,叶文心上京的日子只得今后拖了,朝中态势更加吃紧,这时候再不能节外生枝。
宋之湄细细抽一口气,不料母亲会把她身边人发卖了,转念一想,又笑出声来,挽了甘氏的胳膊摇个不住:“娘,你别唬我了,我晓得不该去西院,可我是去求老太太了,求老太太给娘换一个太医看病,又不是去混闹。”
宋荫堂递了方剂给药童,让药童取药来,亲身替叶氏煎药,春燕劝了几次,他都不肯歇,连小丫头子都躲在屋里头贪凉,只他拿了个药扇对着药炉子扇火,淡竹缩在荫凉处:“我们大少爷,那可真是没得说了。”
余容的婚事必然,宋家便垂垂安静下来,宋之湄老诚恳实学起端方来,甘氏每日有拜不完的菩萨,发不完的愿,还曾想过写信归去求一求宋望海,让他拿主张,反是银凤点醒了她:“太太,老爷原就不想替大女人免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