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桂抿嘴笑起来:“那倒好,你如果再来,可得奉告我你叫甚么,等家里再上香,我也祝你一回,祝你鹏程万里。”明月打了个嗝,嘴里吐出些桂花香,舔舔嘴唇,感觉鹏程万里,也是个好名字。
明月身子就没个停的时候,人坐在杌子上,脚下还似在腾挪,嘴上漫应着,脸上满是笑,撕了一条鸭腿吃,嘴里嚼着鸭子肉,三两口咽下去,看石桂笑眯眯看着他,又感觉脸上发热。
宫城里都是如此,外头就更是热烈,大街上人潮涌动,东西两城到处张灯结彩,圆妙观前另有庙会,往彩云桥上踏歌,秦淮河上今儿争花魁,弹琵琶唱小曲儿,开着花船往河边过,一圈下来,船上落花最多的,就是今儿的花魁。
如果别个,只怕就此打住,恰好他是自来不伏输的,第二回勉强吃了一杯半,急酒激人醉,倒下去再睡一夜,这么连着来,竟渐渐练了出来,能喝上半壶了。
明月除了西瓜灯,还给她带了个兔子娃娃来,外头小儿走街的时候拿在手里的,他见着色彩涂得都雅,也替石桂买了一只,兔子的头,底下或男或女,样样都有,他多花了几个钱,让那人替他画一只穿戴紫绸裙扎着鹅黄腰带的彩兔儿。
石桂快速一下笑开来,一个不能来,总叫人绝望,把明月等来了,总比空欢乐一场要强,笑盈盈的搬了小杌子出来给他坐,借了小厮的小圆桌,把西瓜灯摆在当中间,油纸包着的烧鸭子烧猪肉,另有一串乌玉珠葡萄,红白软皮石榴,另有两只绿蒂红柿子,小小一张桌子,放得满满铛铛的。
外头不宵禁,宋家倒是要吹灯的,桌上的酒肉大半都进了明月的肚皮,他一小我吃了一只鸭子还不感觉饱,烧猪肉白切鸡全吃了才算摸了肚皮打个嗝,石桂这才取了个月饼出来,给他一个。
明月把那些个花娘看一回,一个个都花枝招展,脸上搽得粉白白,嘴唇涂得红艳艳,笑起来腻死人,一拳头捶上肩,反把那些个大哥打得笑起来。
明月倒了一杯桂花酿,石桂是头一回这么像样过生日,他倒是头一回坐着吃宴,这很多肉菜点心,于他已经是吃宴席了,本来只瞥见徒弟师兄吃过,自个儿连凳子都没沾过,石桂办了这些个,他一时倒说出甚么调皮话来,灌上一口桂花酿,咂吧了嘴儿;“这那里是酒,这就是甜水,不敷劲道。”
他头一回见石桂就晓得她是都雅的,他自记事就在道观里,却也见过些女香客,分得出好赖,那几个小丫头电影里,她生得最都雅,人又笑眯眯的,伸手给他一包糖,那糖湿乎乎还沾着汗,却甜到民气里。
老迈一只西瓜取出肉来,雕得莲瓣几十瓣,一层层当中另有个红心,外头皮是绿的,里头心是红的,看着倒似开了双层莲,当中还点了一枝蜡烛,红红绿绿煞是都雅。
她往长巷子那头瞥去一眼,恍忽见着一点光晕,一巷子的花灯投出光斑来,把这条窄巷照得炊火迷离,头顶上也只是哪一家放了炊火,火星子蹿上了天,落下来垂垂燃烧,石桂眼儿一恍,明月已经站到她面前,提一提手上的西瓜灯:“路上这很多人,我怕把它碰碎了。”
明月满不在乎,别人小酒量不小,初上船时才只饮得一杯,那些个兵丁逗他,给他一杯,他喝一杯人就倒下去昏睡了。
她伸了甲等,小厮却得归去吃酒,轮着看门的嘴里直道倒霉,石桂倒还贴上酒钱,请他通融,小厮要了角酒出去,吃些花生梅豆下酒,没一会儿竟昏昏欲睡,叮嘱石桂盯着门。
明月给她的也是一个小布包,外头裹着一块红布头,她来不及细看,提着西瓜灯归去,鸳鸯馆里已经静悄悄的,石桂吹了西瓜灯里的蜡烛,轻悄悄往屋里头去,推开门石菊淡竹还在等她,见着她道:“你可返来了,宴上好一场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