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竹吐吐舌头，挨着石桂坐下，看她在皮子上比动手寸，“咦”一声：“如何做得如许大。”这时节手套不是个奇怪货，分指连指的都有，石桂伸开手，度着宋勉的手该比她的大两圈，指间也更宽，拿笔划出来对比一回：“这是我给堂少爷的谢礼，我也想不到旁的能谢他了。”
“堂少爷借给我的，你可不准往外说去。”这事儿本也瞒不住，不如风雅奉告她，淡竹大事上头明白，点了头，伸手把那册页翻一回：“堂少爷人真好。”
虽有孝在身，宋家这个年却过得倒比往年要和乐，一桌子人围着吃了饭，宋老太太还打发人给老宅送了年货去，叶氏把那票据给甘氏看一回，里头连甘家的也一道备齐了。
她披了件大毛衣裳，里头一应是素色，头发别着两朵银花，瘦得面庞尖尖，弱不堪衣，眼睛望着雾蒙蒙的天，好久也不说一句话。
十五夜里的团聚饭，宋勉也跟着一道，石桂一付手套做得了好久，就是觑不着空给他送去，宋勉还怕石桂扣问，想着那两本诗总能看上一年半载的，哪晓得归去的路上被石桂堵住了。
石桂放下书册，全唐诗百来卷，叶文心挑里头自家喜好的送了她几卷，宋勉给她的是乐府里头的一册，她已经有了，却不能拂了宋勉的美意，开了箱子翻起皮料子来，夏季里皮子贱，她那会儿就筹算着夏季做付手套，采集了两付皮子，捡出来正合用。
小巧秋月替她打了伞，挡一挡飘散的细雪，石桂内心称奇，临到了门边还又转头看上一眼，不独甘氏，连宋之湄脸上的神情也不再不异了。
石桂便归去郑家吃了一顿肉，家家户户都煮了肉，郑家早就搭起天棚，半点味儿都没散出去，葡萄石桂两个分吃了一碗兔肉，又都摸出贡献钱来，郑婆子晓得石桂家里人无事，内心纳罕她竟有体例探听得着，待她却更加殷勤，遭了灾的人家，还如何来赎她。
宋勉回身就不见了踪迹，石桂连他的脚寸也没问出来，天然做不成靴子，便想着给他做一付手套，他的善心之举，对石桂是天大的恩德，晓得秋娘喜子无事，她在这里才有希冀。
本年宋家不能放炊火点爆仗，外头却“噼噼啪啪”响个不住，炊火就在头上炸开来，映得满院子都是红紫色，守夜点灯不能摸牌，取了个色子赌点数，炉子上煮了红枣莲子茡荠菱角，取个洪福齐天的意头，一人吃一碗，满嘴甜美蜜的守了岁。
宋勉于心有愧，垂了头不敢看她，石桂却没这很多顾忌，把皮手套塞到宋勉手里：“早就想找堂少爷了，只不得空，堂少爷看看合适分歧适。”
“人总一山望着一山高的，乳母自家日子得过了，还得想着女后代婿呢。”不必石桂说，葡萄也晓得这事儿不能办，宋荫堂院里看得跟个铁桶似的，老太太太太都给了丫头，她若真办了这事儿，还不叫上头那些扒去一层皮。
葡萄不蠢，晓得郑婆子这是想从她这儿落手，出门便皱了眉头：“钱姨娘那儿份例很多活计轻闲，乳母还打这些主张何为。”
全唐诗统共百来卷，少个一册两册，一时也查点不出来，石桂还返来，他再还归去，便是看书房的小厮也不晓得。
细雪被雪卷着扑了满头满脸，眉毛上沾着粉白，呼出一口热气儿，鼻尖上的雪就化了，宋勉才还宽裕，怀里抱着软包也不烫手了，还没戴到手上，身上就已经暖烘烘的。
今岁叶氏给的赏最厚，大家手里都有钱，可惜不能裁衣穿，全换了甜点心，前头主家吃年饭，底下小丫头也买了花灯，石桂跟淡竹石菊两个在门边摊上看一回，挑了个莲花灯返来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