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人下了旨意要细审,派来的人倒是案犯的半子,这事荒唐至极,把这三个弄得一头雾水,留是必得留的,扒了颜家的脸面,就是扒了皇后的脸面,皇后也还罢了,皇后另有三个儿子,贤人就只要这三个儿子,颜家板上钉钉就是天子的娘家了。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便由着里头年纪最轻的出面:“这事儿必得是我扛下,罢官夺职,今后也另有希冀。”年事大的免了官,能不能熬到贤人气消还不必然。
颜连章早就没了官位,被一把撸到底了,可要提审他,主审官还真不敢妄动,这事儿都已经审了这么久,监狱里人都死了几个,总不到审一个胡涂的有头无尾案奉上去。
这个初春金陵城里的雪便好似化不开,薄冰未破,春寒未尽,丫头们还裹着夹袄,宋家门前车马肩舆不竭,宋老太爷这回却不是装病就能躲得畴昔的,贤人特地问得一声,似如许的大案,该如何办。
可如果不提审,把这事报上去,贤人也一样会看帐,十年之利算出来,这三个咋了舌头半晌说不出话来,如果瞒下,由得贤人追询,这官一样到了头。
得着口谕,不住揣摩,贤人与皇后这很多年的情分,何况另有一个太子在,这时节提审了颜连章,也还得想着今后如何办。
第二日贤人便下了旨意,提审颜连章,要密审细审,不准逃脱万一,接得这道口谕,三个主审又犯起愁来,本来三人领差还想争一争主审之位,这个案子磨了加起来有七八个月,早已经连成一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托情吃请的也不是没有,这当口那里还敢,金陵城里落马的,大多也是收了贿赂,揪出来一锅端了,案情之重,涉案人之广,是贤人也未曾想到的。
叶家的帐目全数查证用半年多,自冬又到春,帐查完了,叶家这些年得来的钱,自家余下三成,七成缴给了颜连章。
叶氏的病一个夏季都不好,尹坤道替她烧了很多香念了百来卷经,她也没能好上些,虽没好,也没坏下去,好的时候还能往老太太院子里头走动走动。
三个合计一回,到底说不明白贤人究竟想不想提审颜连章,如果上了折子,一传阅可不都瞥见了,贤人如果不想提审,他们就是捅了马蜂窝,这官难当。
叶益清是必摘不出来的,他咬得如许狠,贤人那里还能留他,不幸的是一双后代,叶文澜还未成年,如果端的定了罪,怕得放逐,叶文心也不知是甚么前程,发卖还罢了,如果没入教坊,再出来可就难了。
贤人到底没舍得动儿子,叶益清死了,颜连章这件事揭了畴昔,圣民气底气得狠了,一日里连下三道旨意骂了颜连章。
结案写不得结案词,不结又得再去叨教贤人,贤人头的上火性子冒得有三丈高,哪一个敢去撩他,为着这事儿已经撤了三个,不堪重担,连官都做不得了。
到了夏虫初鸣的时节,叶家的案子有了端倪,叶益清一力扛下罪恶,吊死在牢房里,贤人看着檀卷,心头这口气难消,人虽死了,又给他加了三百鞭。凡涉事男人按情节轻重或判极刑,或是放逐放逐,叶文澜未成年,只判了放逐,叶家一干女眷官没。
叶氏接着信的时候还怔怔入迷,早知是必死的,这才咬出这很多人来,如何会又自缢死了,如何想这事儿都有蹊跷,叶氏内心打了个抖,还不及叫春燕拿了银子去赎人,宋老太爷递了信奉告她:“人安设在别苑里,此时不便出城,你派了人去罢。”
主审接了这案子,头发都白了一片,颜家是必洁净不了的,颜连章又滑不溜手,问他钱去了那边,他确是说钱在家里,再问他家里哪一处,他便笑呵呵道:“我兄长的书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