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柳挨着门框，呸了一声：“不过作妾，还是个客商的妾，就胜利那模样了。”她嘴上这么说，内心却实在羡慕杏子腕上戴的镯子，那客商看着大肚油脸，竟是个有钞的，咬了牙气一回，甩着帕子进了屋。
夜里就跟过节似的，秋娘把挖来的笋子片的薄薄的，三文钱换了一块老豆腐，烧过蝗虫的水池那一层灰，倒养了很多肥泥鳅，拿竹笋换了两条来，切成段烧汤，烙了几张饼，把给石头爹补身子的鸡蛋都拿了出来，香喷喷几大碗全端到石桂面前。
买人是一笔银，如果当丫头，另有人为支，石桂睁着眼睛，连苦笑都没了，好端真小我，到了这处所就成了货，模恍惚糊连上辈子的爹娘也想不起来，学的会的赶上天灾半点无用。
城里没鸡叫，还真不晓得天亮了，石桂一骨碌爬起来，出门就瞥见院里寥落落的堆着东西，杏子正预备出门，来领她的是个腆了肚皮的中年男人，陈娘子满面堆笑，收下那些点心盒子，把人送了出去。
喜子躺在床上，秋娘在院门口晒蘑菇竹笋，石桂上山去挖，装上一篓才气换个十个大子儿，一季也攒不出看病的钱来。
自上一年闹了蝗灾，村里没留头的女人，就一个个坐着陈娘子的的车出来了，能到这会儿才卖的，俱是家里宝爱的，想留却恰好留不住。
夜里五人一个通铺，石桂睡在墙角，白大娘千叮万嘱让陈娘子给她找个好去处，秋娘搂着她哭了一夜，不是生母，也是她一口一口喂了粥汤赡养的，比方割肉，如何不疼，家里一个伤了腰，一个又抱病，紧紧抱了她：“三年五载的，还把你赎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陈娘子就来接石桂，秋娘眼睛肿成核桃样，石桂反过来劝了她：“娘归去罢，过年的时候我给喜子捎吃的来。”
石桂年纪不是最大，可一车人都哭了，只她没哭，吃了她的糖便以她为首，缩在她身后不敢动，她笑一笑，上去问话：“姐姐好，我叫石桂，姐姐姓甚么？”
家里有了钱就想着给她裁花衣裳做裙子，这么丁点大的女人家，村里谁也没能戴上银丁香的，年景好的时候也给她买了来穿耳朵眼，更不必说另有个于婆子见天嚼舌，过得虽苦，日子倒是顺心的，越是如许，她越是不能叫这个家就这么散了。
每到她张嘴，秋娘就恨不得能捂了石桂的耳朵，怕她听了不是亲生的话就远了她们，只得奉告她这是阿奶不喜好她，胡说的。
石桂拿着勺子一口口喂喜子喝汤，本来白胖胖，现在瘦得豆芽菜一样，成了个大头娃娃，这会儿抱着汤碗喝个不住，肚皮吃得圆圆的，两腿一伸躺到床上：“如果明天也有，就好了。”
陈娘子一走，屋里摔瓦喝骂，男人吼了一声，跟着又没了声气，于婆子哭天嚎地，还是那些车辘轳话，甚个孀妇人野生大了儿子不轻易，恨不得割肉喂了他，这会儿竟想饿死老娘。
行了这一起，又是坐车又是坐船，屋顶不漏风，身上有被盖，天大的事也得等明天，眯起眼睡了畴昔，第二每天气大亮了，昨儿开门阿谁出去踢了门：“从速起来，养着你们当女人不成？”
喜子一双眼晴盯住石桂，小手握了她的手指头，把石桂拉过来睡在他身边，石桂拍着喜子哄他睡，吃了糖，他梦里都是甜的。
驴车渐渐悠悠往前行，不知是谁先没忍住，低声抽泣起来，先时声儿小，车外头人也不当回事，等这一圈女孩都忍不住哭了，外头一掀帘儿，陈娘子眼儿往她们身上一溜：“哭甚，这是带了你们去过好日子了。”
陈娘子指指这几个丫头，那女人高低溜一圈，笑了：“这回的倒是好货品。”石桂先还当她是陈娘子的女儿，比及把她们安排了屋子，这才瞥见内里还呆着一个女人，生的花朵儿也似，瞥见她们来，笑一笑，替她们安排下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