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仙观里头起经挂幡都不必丫头们脱手,在山上除了吃的淡些,比常日里还闲,大丫头束缚了小丫头,不准她们上山,怕她们往里走深了,找不返来。
哪晓得第二日天还阴着,老太太差了人去问,宋老真人说青词已焚,并无妨事,眼看着天阴恻恻的,将雨未雨,吉时一到,宋老真人在坛边念静秽咒,关鬼门开天门,坛周拿黄布围了起来,等着起经张幡引神来。
巧妇难为无米炊,又不能做荤食,素的就那两样,便是山珍海味端上去,老太太也感觉委曲了孙子,这会儿还没这些奇珍奇味,只得把带来的东西都盛在小盒里头奉上。
老太太这火气是越积越大,发作一通赶了甘氏出来,甘氏进了西厢关上门便哭,银凤端了盆儿,金雀绞巾子递畴昔:“老太太也太没论道了,便骂也骂不到我们太太头上。”
八月月朔闭醮薰坛,上山来的人早一月就不食荤腥了,宋老太太上了山,老太爷也跟着上来了,就住在前面,跟老真人一处,只宋二爷迟迟不上来,叶氏风轻云淡,甘氏却急得好似热锅里的蚂蚁。
宋二爷的差事如何,还得看着老太爷是不是替他使力量,这会儿了犯犟,可不是砸了自家差事,甘氏一日恨不得差三轮人去把丈夫请了来,这当口又嫌起叶氏不着力来:“竟是我一个的男人不成,她倒坐得住,那颗心真向着死鬼,从速早早出脱了。”
笋脯雪藕银苗,端上去老太太还不乐,捏捏孙子的手腕:“你都瘦了。”
礼法是伯母侄媳妇,可住在一处十来年,在她眼里好处比不上叶氏,坏处不知凡几,骂起来不包涵面,可为着她们这一房,甘氏还得在她跟前伏低作小。
甘氏跟个才嫁的小媳妇普通,起的早歇得晚,可宋老太太这里却还是讨不着好:“你是侄儿媳妇,我自有人服侍的。”
叶氏在里头陪着,本来上山就没带那很多东西,东西摆了上去,老太太一瞧没甚可吃的,宋荫堂再让她也紧紧攥了手不放:“你这舟船来的没歇一会就又上山,路上必没甚个可吃的东西,叫她们设法儿做了来。”
外头一廊的丫头都听着,一个个噤了声缩着脖子,木瓜才要伸头,叫石桂一把拉住了,贴着墙根站着,竹帘一掀,甘氏捂了脸从里头出来。
老太太纵有火气也叫她给熄了,叹一声:“是怪不着她,可她也是个可爱的!”才还火气旺,啜了口茶又道:“养不熟就是养不熟。”
帕子都绞烂了,宋望海还是没来,叶氏的儿子宋荫堂却在闭醮薰坛的前一日赶了来,老太太见了他欢乐无穷,拉了他的手阿官长阿官短,石桂到这会儿,才瞧见宋家第三代的大少爷。
她再急也是无用,宋望海到底没来,不独丈夫没来,儿子也没来,甘氏里外不是人,静悄悄缩在西厢里声儿都不敢出,恨不得从速吊大塔点灯,把打醮法会从速办完。
她一来,宋老太太的脸立时挂了下来,甘氏晓得来了需求看她的神采,还是一脸笑意盈盈,软声问了宋荫堂来的路上如何,走了水路还是陆路,哪几个家人跟着。
老太太在里头闻声又笑个不住:“你这个坏东西,自家贪玩乐,偏拿我当筏子。”可孙子一开
光是一打眼,便能晓得老太太为甚喜好这个孙子了,宋荫堂穿一件青绸银丝暗纹团花的袍子,长身玉立,头上簪一枝碧玉雕的竹节簪儿束发,眉眼暖和,举止有礼,珊瑚七宝两个打帘子,他还让一让。
甘氏又急又气,嘴上生了一圈燎泡,到这会儿她又成了“外人”,内心气苦,可这殷勤还得献,便老太太不给好脸,也还笑眯眯的陪上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