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时,他会扒开幔帐唤她起床,会抱着她跪坐在铜镜前,笨手笨脚地将她的头发绾成总角。他还会抱着她去找母后,在用餐时用小刀替她将烤肉一块块细细切,再叮嘱她必然要渐渐地嚼。大兄总喜捏她的脸,他却舍不得,回回都挡在前头冷脸斥责。待回身看她,又会眉开眼笑,献宝般地将宫外捎回的小玩意一一取来,陪她逗乐。
本是同根生,公子沐笙也似是有感到地回过了头来。他瞥见周如水正望着他,煞白的脸上泪眼昏黄,那双盈盈带泪的眼中,有欣喜,有委曲,有难过,有迷恋,太多太多,似是只一刹时就给她周身添尽了哀伤,添满了袅袅雾气。
周如水讶然,她连连摇首,喘着气道:“关王三甚么事?”言罢,小姑子低垂着眼,心下念念地盯着公子沐笙的手掌,面露委曲地反复道:“阿兄,阿兄,便牵一牵兕子的手好么?”这是执念,是她宿世的执念!
她明白,想要窜改运气,光靠欲望是不敷的,还需有力量,能够将自个连根从畴昔中拔起,即便血肉恍惚也在所不吝的力量。
“难受。”周如水吸了吸鼻子,死死地抓住公子沐笙尚要收回的手,她委曲的点了点头,说着,却又瘪着嘴道:“可阿兄在,如水再难受也不难受了!”
见状,公子沐笙拧起了眉头,俊容上一贯的如沐东风敛去,声音里更多了几分不知所措,他冷着脸道:“这是如何了?但是王三不识好歹,给你气受了?”上一刻,他还知王玉溪名誉太盛,不好获咎。可这一刻,见周如水又哭得梨花带雨泪眼婆娑,便也心生不喜了。便也俄然就感觉,那王玉溪不是个东西,定是公开里欺了他的阿妹了!
可如许好的他,却为何,不能活得更久一些?
“兕子,莫耍性子。”见她发犟,公子沐笙无法地摇了点头,干脆挥停了车队,揉了揉她的发,轻斥道:“克日兄长事忙,不及见你,确是不对。但你哭得如许急,自个亦不难受么?”
“诺!”闻言,周如水喜笑容开,她忙不迭地提起衣裙,不待夙英来扶,便自顾自地从车上一跃而下,她欢畅地直奔到了公子沐笙脚边,像小童普通朝他伸开了手。
前岁,夏国使者访周,不入宫门却先至了琅琊王府,道是琅琊王氏满门漂亮,愿在王府中为夏公主锦端觅寻良婿。
“宿世”,公子沐笙沉痾不治,她在他院门前跪了几天几夜,她一声声喊:“阿兄,阿兄,便牵一牵兕子的手好么?阿兄,阿兄你连我一面也不见了吗?阿兄,阿兄,兕子求你,便牵一牵兕子的手好么?”可他却不睬她,不与她说话,再不见她……
周如水那里晓得兄长在想甚么呢?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过往的心结,她眸光细柔地瞅着公子沐笙,还是心心念念,委曲地胶葛着他道:“阿兄,阿兄,牵一牵兕子的手好么?”
周如水翻开了帷帘,趴在车窗上,探出了头去。
她不放!不放他的手!这一世,她再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二兄就那样无助地死去!
看着她,公子沐笙当即便沉了脸。他踏马回身,行在车旁体贴肠问道:“阿妹,你这是哭甚?”
听周如水如是说,公子沐笙的面色渐缓,他抬起眼,不置可否地拍了拍小姑子递上前的手,宠溺又无法道:“宫道之上,撒娇做甚?”
王玉溪此次暗中回邺,便是布下了天罗地网筹办措置族中之事的。但现在,因周天骄撞破了他的行迹,怕是已经打草惊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