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如此,公子峥的面色更是刷白,他声音微颤地唤她:“兕子……”唤了她一声后,他的声音复又安稳了下去,多了几分温软地劝她道:“兕子,这孩儿留不得!这孩儿如果出世,是会给你招来杀身之祸的!兕子,你我即便再无子嗣也无妨,峥只如此伴你平生可好?”说着,公子峥的腔调更加的和顺靠近了起来,几近诱哄之下,仿若她还是周国未灭时,阿谁备受尊宠,繁华无忧的周氏帝姬。
说来也是有缘,王五入宫那日刚巧有些精力,下地后,小家伙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殿中世人,竟是见了周如水便咧嘴一笑,颠颠地朝她扑了畴昔。最后,他竟还真冲进了周如水怀中,抱着她的腿,仰起小脑袋,奶声奶气地唤了她一声:“阿姐……”也便是那浑身好闻的奶香,另有那亲热稚嫩的一声‘阿姐’,自此今后,周如水便真把王五当作亲阿弟普通对待了。
如此,百姓便再容不得周氏族人了!群起激愤中,周氏族人均被处以了极刑。周如水虽带着人皮假面混迹于众侍婢当中幸运苟活,却也终是由钟鸣鼎食的朱紫,沦为了最劣等的贱口。
当时的王五已病得奄奄一息了,想是再没了旁的体例,王家家主王宣便上疏,奏请周王许王五入宫。以后,方才学步的王五便被接养进了宫中,养在皇后名下,与天骄公主共居华浓宫。
周如水早便醒了,她只是不肯睁眼罢了。她一向在寂静地听着,听着她有了子嗣,听着他道不要这子嗣,听着他道,便是要令她毕生不孕……终究,周如水强忍着泪再次闭紧了眼,因气怒,她的面色微白,使力抽出了再次被公子峥握住的手后,她便死死地抚住小腹,撇过了脸去。
他说得竭诚,周如水却越笑越冷,她眸光苦楚冷寂地睨着他,犹带调侃地嗤问:“那又如何呢?”
待真看清了那绢内的笔迹,王五的部下认识地就是一松,樽中酒眨眼便全洒在了地上。他面上肌肉紧抽,浓眉渐渐皱起,半晌,才咬牙吐出两个字:“阿姐……”
作为周王膝下独一的公主,周如水自小靠近的人并未几。君父母后虽待她极其刻薄宠嬖,她的两位兄长也待她关爱有佳。可皇家也有皇家的痛苦,父兄忙于国事,经常顾念不上她。她常日里又无衣食后顾之忧,日子也便更加显得沉闷。而与她最最靠近的,除了自小的朋友谢蕴之,就只要琅琊王家的小五郎了。
王五回琅琊时,周天骄曾握着他的手承诺:“阿姐等你返来。”可他如何也未曾想到,他这一去,就是天高路远,存亡相隔!待他再次归邺,昔日的都城已成了焦土,周国亡了!他的阿姐也死了!向来不值一提的秦元刘氏,却翻身篡得了皇权!
彼时,清风拂过窗棂,公子峥只觉手边一动,垂下眼,便见榻上妇人纤长如蝶翼的长睫微微一抖,尚不及睁眼,她惨白的嘴唇已是一动,非常沙哑地嗤道:“君何故多费徒劳?一尸两命岂不更好?我周天骄在你秦元刘家部下亡国,亡族,早便不该苟活于世了,你又何需饶我性命?”
有道是朋友路窄,她如何也不会想到,她会阴错阳差地流落进了昔日驸马刘铮的府中,沦为了公子峥门下最卑贱的劣等侍婢,奴氏。她更不会想到,她一躲就是六年,却还是被公子峥不测看破了身份,被强要了拘于后院。乃至于,不得不面对本日之局面。
是以,士族中人亦可傲视皇权,门阀士族经历百年更迭,更是皇权也要谦逊三分的存在。
大夫狼狈地自室中退出后,屋内便诡异地温馨了下来。
王五自幼便长得极好,肤色白嫩,五官清透,一双凤眼更是灵动清澈,活像是神仙座下的小仙童,因病弱,他又比平常的孩子灵巧,非常讨人欢乐。即使在王五入宫之前,周太子洛鹤曾挑眉叱呵:“小儿甚烦!”但背面真见他嗷嗷待哺,盘跚学步地牵着保氏的手颠颠走进殿来,周太子洛鹤蹙紧的眉头也是一松,少卿,端倪间便多了几分宁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