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朋友路窄,她如何也不会想到,她会阴错阳差地流落进了昔日驸马刘铮的府中,沦为了公子峥门下最卑贱的劣等侍婢,奴氏。她更不会想到,她一躲就是六年,却还是被公子峥不测看破了身份,被强要了拘于后院。乃至于,不得不面对本日之局面。
“以后又如何呢?”周如水不为所动地嘲笑了一声,她缓缓扭过脸来,展开眼嘲笑着看向公子峥,清透无神的眼底满是怠倦。
这世上最大的苦痛是甚么呢?或许就是失之交臂,求而不得,明显在高处却摔得粉身碎骨罢!他刘峥过得欢愉么?她看一定!他为了建秦立下汗马功绩,现在,却还是不受父喜,更要为了得太子位,同那些在灭周建秦上毫无建立的兄弟们明争暗斗!
血液在流逝,烈焰撩得她睁不开眼,但闻声了王五的声音,周如水还是强忍着疼痛眩晕,拼劲了最后一丝力量往门前挪去,她眷恋地望着小五,望着这如她远亲阿弟普通的儿郎,俄然,泪流雨下。她用力尽力地朝他喊:“小五,阿姐又欺你了……”喊着喊着,她又尽力地朝他扯起了一抹笑。她这一辈子,白活了。但她的小五过得很好呢!他当上了王氏家主,将来,他会娶妻,会生子。他的前程无量好,或许,她还能在地下祈求他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可就在这时,外头响起了一声极悲的长啸,是去而复返的琅琊王五飞奔前来,他奔向火场,哭叫道:“阿姐!阿姐!你何故自寻短见?阿姐!你返来!小五甚是想你!阿姐,小五,还来不及好好待你啊!阿姐!你怎又欺我?”
如此这般,院中主子都被吓得跪倒在地,谅谁,也未见过如此凄烈的自裁。
彼时,清风拂过窗棂,公子峥只觉手边一动,垂下眼,便见榻上妇人纤长如蝶翼的长睫微微一抖,尚不及睁眼,她惨白的嘴唇已是一动,非常沙哑地嗤道:“君何故多费徒劳?一尸两命岂不更好?我周天骄在你秦元刘家部下亡国,亡族,早便不该苟活于世了,你又何需饶我性命?”
前岁, 全部襄城都晓得,公子峥突而宠幸了府中的贱婢奴氏,并为她专辟了一间内院。可谓心疼有加,到处专宠。这世上妇人千千万,他自不在乎这妇人的存亡,只是,主公前程也关乎他的前程。他沉吟再三,天然不能见公子峥放了大好好处不顾。忍了再忍,终是冒着虚汗又一叩首,目光竭诚地劝道:“殿下,这子嗣对您实乃首要!若您真不在乎这妇人,不若,去母留子?”
此为防盗章 他老皱的眼皮猛得一抖, 三思过后, 已是伏拜在地,颤巍巍地回禀道:“殿下现年二十有九, 因无子嗣,已为君上诟病。这妇人身虚体寒, 怀胎极是不易!如果堕了此胎, 此生必是得嗣有望啊!”这大夫原为晋地游医, 秦元刘氏灭周建秦后入了秦公子峥门下,成了他府中的二等门客。
“可!这妇人, 这妇人不是殿下您最疼宠爱好的么?殿下, 举棋无悔啊!女子不孕实乃大事, 若您今后再有了心机, 这一胎掉队,也是药石罔效了!”
这些年来,秦公子峥冷情寡欲, 极少宠幸妇人, 他膝下一向无子。公子玖与公子邝便常以此为诟病, 讽他身后无子, 身后定灵魂无依, 无颜见祖宗宗庙。
四周悄悄的,满盈着炉火的气味,她垂下眼,望着那凤阙笑,望着自个的小腹笑,念着自个过往的痴傻笑。笑着笑着,周如水的眸光突就变得更加的干净透了然,就好似已是看破了存亡,越尽了人间沧桑后的阔达,无着。
遐想当年,秦元刘氏纠众叛变那日,有彗星见于邺。周王被困宫中,目睹命不久矣,便被逼自刎于殿上。彼时,刘氏将周王的尸身悬于城门之上,昭告天下:“天子春秋已长,不亲万机,荒废社稷,祸及百姓。耽淫内宠,毁人伦之叙,乱男女之节。又为群小所迫,重危社稷,不成承奉宗庙。”同时,又不知从那边传来一曲巫卦,道是:“周氏存,周土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