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宁川城少主风浅楼颇具宿慧,生来额绽仙莲,脚带彩光。却他从不以真面示人,向来黄金覆面,隐于幕后。他的脾气更是古怪狂放,曾与齐公子囱以性命比奢,直逼得齐公子吊颈他杀。
却哪想,风浅楼见了那树还是嘲之,直截便挥起铁快意,将珊瑚掷打了个粉碎。斯须,更是半点不客气地调侃齐公子囱道:“勿心疼了,本君还你便是。”接着,便命摆布取过六七株三四尺高,条干绝俗,灿烂如日的珊瑚树来。如此,齐公子囱也知再比不过,当日夜中便就吊颈他杀了。
因这声音太是耳熟,周如水轻挑眉稍,双手拢了拢披风,便自树后探出了身去。
却现在既是赶上了,她倒也不好撤退,白白丢了她们老周家的脸。
彼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山间的林木繁多,积雪晶莹落于树杈之上,如是绒花。
她的话音一落,亭中原还紧滞的氛围便是一松,皆是轰笑了开来。
彼时,齐公子囱饭后以糖水洗锅,他便以蜡烛作柴;齐公子囱做四十里紫丝布步障,他便做五十里锦步障;齐公子囱以赤石脂涂墙,他便转用花椒。背面齐君瞧不下去,犒赏齐公子囱一株高二尺,枝柯扶疏,世所罕比的珊瑚树。
这一看她才知,那人原是站在一座亭台之上,清澈湍急的溪流环抱在亭台的四周,洁白的云絮抱护着远处壁立的幽峭山岩。
周如水便知他这是鄙人套,但也幸亏她多的便是正理。就见她乌溜溜的杏眼亮晶晶的,看也不看旁人,斯须,便怪是机警地回道:“《诗经.鸤鸠》有云,鸣鸠在桑,其子七兮。这般算来,连娘带爷,可不恰是九鸟么?”
当然,谎言止于智者的事理,周如水还是懂的。
周如水被他逗得一双眼儿都弯成了新月, 便嘲弄着问他:“前头是奶糕子, 背面是你阿兄的烤鱼,最后倒是阿姐,你这是要吃了我呀?”
王玉溪更是朝她招了招手,颇是舒畅地说道:“相邀不若偶遇,这一关过了,小公主便请退席罢!”
她尤还记得,假山背面,风浅楼小小的个子,面上的黄金面具也小小的。却他面前站着个嘴张得奇大,欲哭无泪的女婢。那女婢极小声的啜涕着,他就站在她面前,哑着嗓门,极是和顺和熙地说道:“原是舌头掉了么?无事,一会便好!”
她的声音腐败朗朗,动听至极。
非论是传闻还是一见,周如水对风浅楼的印象都实在太差。如果能够,她倒是不肯与他打交道的。
遂,就见她一张小脸白净通透,施施然站在树荫底下,清澈的双目弯了弯,明知他会刁难自个,还是悄悄笑道:“若依少主所言,滑字便是水之骨了。”
言至此,他更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如水,降落的嗓音醇厚圆润,带着令民气醉的磁性,尾音上卷,幽幽地问道:“方才吾等谈至制字。皆觉得,如古圭制然,前人制字,亦非苟云。比方,四马曰驷,天虫为蚕,坡字从土从皮,谓乃土之皮。如此,千岁觉得,滑字为何?”
亭中更不但有他,亦另有旁人。王玉溪,谢蕴之,南宫祁 ,冯樘,或亲或疏,倒都是她识得的,亦都是她周国的人杰。
方才道她怯懦若鼠,现在听了王玉溪的话,便就直截考教起了她的学问。弓足面具遮脸,傲慢自称本君,脾气古怪,行事乖戾。这点点看来,都叫周如水惊奇地瞟了一眼面上神采淡淡的谢蕴之。
因了这事儿,她回宫后便大病了一场。从那今后,便再不去凑周岱的热烈了。
她话音方落,风浅楼便是一笑,他缓缓地扬起了下巴,面具之下,斜斜上挑的眼尾隐带着一抹暗红,先是非常嘲弄地轻嘲她道:“你倒不是个拙嘴笨腮的,尚还能认得出本君来!”说着,他的话音便是一顿,妖气实足,很有玩弄之意地持续诘问周如水道:“既如此,千岁可知,鸠字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