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候，周如水百感交集。待送走了寺人旌，便就望着公子沐笙漂亮的侧脸，低低隧道：“阿兄早便推测会如此了么？”
可公子沐笙这儿，倒是甚么犒赏也无的。这头好不轻易等来了寺人旌，见这老奴面色淡淡，周如水就知准没功德儿了。
听她这么问，公子沐笙黑亮的眸中漾起了淡淡的水波，忽的就朝她眨了眨眼，语重心长，却又别是轻松地说道：“事到其间，道在报酬。有些事既然避之不及，倒不如顺而推之，从心而行。非论这水有多浑，浪有多大，该淌的终是要去淌。不然，又如何能晓得这泼天的浑水，到底是能载舟？还是覆舟呢？”
外头阳光恰好，室中静悄悄的。周如水盯着公子沐笙安静的眸中隐而可见的压抑之情，不由有些心伤。遂很有几分难过隧道：“这世上事，口腹之欲才是最难管束的。便是兕子，想着要半月不食肉味都是头大如斗。更况尧洵喜肉如痴，便盼着他管着些自个的嘴，却也是忍得住一时，也难以忍得住一世的。如此，倒真是难办了。”说着，周如水心头一动，清澈的双眸尽是深思，想想又道：“尧洵并非兄长的拥簇，那么此次，他们关键的又是谁？但是另有后招么？”
可待她回身拜别，走着走着，仍不由撇了撇嘴，心底复也打起了格登，虽说不出哪儿不对，却总模糊地觉着，这迩来产生的事儿，是更加的蹊跷难懂，也更加的不易捉摸了。
这其间的事理既深又浅，周如水是一点就通了。却她仍忍不住心中有些憋闷，不由便低低的，失落地说道：“目睹这朝局，我们周国谁还能有报国之想？劳心劳力的吃力不奉迎，恭维拍马的倒是锅满瓢又满。换着是谁都会透心凉，也怪不得谢浔连清名都不要了。”
造道台是为求长生，天下同素，众生不屠，亦是为了求长生。尧洵先头阻了周王造道台，如果背面再忍不住食了荤辛，便有不期周王长命之嫌了。而这，偏就是周王最最忌讳的，也确切，就是其心可诛了。
公子沐笙看着她，明知时势暗潮澎湃，却竟感觉光阴静好。一时候，心中也是更加的伸展了，遂更是不咸不淡地静下心来，缓缓搓磨道：“在为兄看来，这后招，怕是尧洵。”
但两相再比，周如水倒还算好些。周王晓得她安然返来，虽未召见，倒是犒赏了华浓宫很多好物。此中，就有起初被屠了的熏鱼与卤肉。也算是给周如水开了惯例，不幸她这小姑子的口腹之欲，临时饶了她一马了。
这一起走着, 周如水便觉着宫中的蝉鸣都比起往年里要轻上了很多, 遂自打量一圈, 公然，就见着寺人荃领着一干宫婢寺人，手持着罩布长竿在不远处的树下探着脑袋悉悉索索。
“然也，你亦知他朴重狭正，却人有侠骨，到底是福？还是祸呢？”闻言，公子沐笙悄悄朝她看去，通俗的眸中沉沉霭霭，不知是失落，还是讽刺的，他淡淡一勾唇，了但是又笃定地说道：“尧洵虽是忠君不二，却胜在骨中狭义，也亏在骨中狭义。前岁因造道台之事，他曾多次三番与少府一同冲撞君父，早就惹得君父不满了。更况他向来无肉不欢，若叫他三日不食肉味，可不是得痛不欲生么？而若他自禁屠以后动了荤心，你道以他行事，前后考虑，怎不是其心可诛呢？”
这事儿不往深处想也就罢了，顶多只当是谢姬宠冠了后宫。却若再往深里想儿，便是有些尴尬难忍了。只只薄蝉，彻夜鸣叫，精疲力竭，然碧树仍旧。这无情碧树，与酒池肉林中那双目不见窗外，双耳不睬外事的周王，又有何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