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于地。父亲所行所为, 与其道为家属昌荣,不如言为一己私利。而为利为己,甘当祸国妖言者,便就生时繁华!身后亦会遗臭万年!孩儿深知,本日损了此碑, 仍会有后继者。却这般吉祥之行, 祸民之为, 孩儿不肯从之, 亦将反之。更周天骄不是个蠢货,七殿下故意疼阿妹的心机是好,却若伤透了她的心,她之不受, 再多的热血也是徒然。”
说着,她缓缓扫过这沉寂的天井,崇高非常,却也冷酷非常地说道:“本宫至今唯见他落过一次泪,彼时,我俩都尚年幼,本宫以砚台砸了他,他气急狠咬了本宫,一时便俱落了泪。本宫见此便觉好气,就去问他,’痛邪?叫你日日臭如石,却还不是被疼哭了么?’可你知他答甚么了么?他道’非为痛,身材发肤,不敢毁伤,是以啼耳。’”
却她如何也不会想到,他会与她说,满足者不以利自累,她是咎由自取。她更如何也不会想到,谢浔会容不下他!谢家会将他除族!一场灾害畴昔,谢蕴之却就成了那最最该死的替罪羊!
他一字一顿地反复着谢浔的话,憋得发红的双目直直对上了谢浔大怒衰老的面庞。眸中浸着黯黑夜色,漂亮的面上沾着鲜血,他就悄悄地盯着谢浔,盯着他,他回想起了过往,回想起了那些在父亲肩上嬉笑的日子,回想起了他被族老领回本家,分开父母兄弟,孤身受教的日子。他还想起了呕血而死的母亲,入宫为姬的谢釉莲,受殃避世的谢永之,一遭非命的谢永清。这就是他们本日繁华的代价,而这些代价,远远尚还不敷。
现在这时候,前前后后都是丧事儿,遂待周岱说了几句吉利话,又以周如水的及笄礼为由向周王请旨,求诏符翎归邺时。周王眉头动了动,虽是寂静了半晌,却倒未再多加刁难,终是松了口,就此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沉寂的山林当中,凿碑之声阵阵,声声高耸锋利,直是刺的谢蕴之的耳膜生疼。却他的行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再听不远处有马蹄之声传来,更是用尽了力量,使到手上的青筋都暴紫成一片。
她此次来,是真想与他道歉的,她想同上回与谢釉莲言说的普通,也向他辩白,向他坦诚,她虽言之过分,却真未想过要叫谢永清死。她也料想过,他或许会同昔日里普通,任她如何缠着他喋喋不休,都只冷酷地回她一声:“蕴之不敢见怪殿下。”
现现在,谢二郎因过被陈郡谢氏除族,是半分能够都不会有的了。琅琊王三旧疾并产存亡未卜,琅琊王家更是几番传出了他的死讯。如此,如果王三郎真未顶过这一劫,那周天骄这一腔倾慕,也就只能无疾而结束。
因了他这话, 谢浔自眼底都燃起了不成按捺的肝火,他沧桑的眼直是盯了谢蕴之一会,半晌, 才怒不成竭地握紧了拳头,忿忿地骂道:“不孝子!不孝子!七殿下早言你有不臣不孝之心,却为父信你过分,竟叫你差点坏了我的功德!你觉得你这就是忠义么?你觉得你这就是仰不愧于天, 俯不愧于地了么?孽子!你本日所行,又与那枭獍有何辨别?”(枭是吃母的恶鸟,獍是吃父的恶兽。)
夜风习习, 谢蕴之的声音比山中的北风更要冷上几分, 沉洌至极,忧痛至极,直如深井中寒沉的旋涡。
“恩德两绝?”四下寂寂,夜莺哭啼,谢蕴之很久才抬起脸来。
不远处,枝头花开烂漫,清风一吹,便纷繁扬扬飘落而下。
一时候,世人都在群情,想是周天骄及笄以后,便就待着订婚了。如此,也不知这深受殊宠的公主殿下到底会花落谁家?想她食邑三千户,封邑临沂郡,产盐重地莆县亦归临沂郡统领。算来算去,周王的后代当中,撤除公子詹,便就周天骄的封地最为富庶的了。